昆仑墟的晨光刺破青铜云层，将天幕染成蟹壳青的渐变色。宁安跪在龟裂的冻土上，怀中聂小倩的星尘之躯己淡如薄雾。她睫毛上凝着细碎的冰晶，随呼吸起伏折射出便利店霓虹的残影——1999年暴雨夜的青紫灯光、2013年雷击木的冷蓝电弧、2023年青铜废墟的惨绿锈色，在她眉目间流转如万花筒。
"别说话。"聂小倩的指尖抵住他干裂的唇，星尘从指缝漏向雷击木的新芽。那些坠落的磷光在枯枝间织就光网，每道经纬都是《兰若异?录》的残句。嫩芽尖端突然爆出青铜花苞，花瓣层层舒展时，竟发出便利店自动门的电子音效。
远处传来三千比丘尼的禅唱，声波震得冻土簌簌龟裂。宁安看见她们踏着青铜云阶而来，袈裟下摆流淌着建木根系的荧光脉络。为首的老尼双手合十，掌心捧着团跳动的便利店模型，货架上陈列的己不是商品，而是宁氏历代先祖的魂灯。
"施主可知何为永劫？"老尼的声音混着收银机打印小票的咔哒声，"三千红尘皆在方寸之间。"她忽然将模型抛向半空，霓虹招牌上的"24"字样突然活过来，化作两只青铜玄鸟俯冲而下。
聂小倩的星尘突然暴起，嫁衣碎片凝成箭矢射落玄鸟。坠落的青铜羽毛插入冻土，立刻生根抽芽长成便利店货架。宁安抱起她几近透明的身躯，发现雷殛木心的琥珀结晶里，竟封印着婴儿时期的自己——那孩子脊椎处嵌着的微型建木模型，正与货架新芽的根系共鸣。
"时辰到了。"聂小倩咬破星尘凝成的舌尖，血珠在冻土上燃起冰焰。火焰中浮现往生井的倒影，井底不再是昆仑墟的冻土，而是青城山巅的便利店废墟。魂婴少女的残影正在废墟间游荡，裙摆扫过处，青铜化的自动门重新喷上红漆。
三千比丘尼的禅唱突然变调，诵经声混着关东煮沸腾的咕嘟声。宁安脚下的冻土裂开深渊，建木根系如巨蟒破土而出，每根枝条都缠着个尖叫的宁氏先祖魂灵。聂小倩突然推开他，星尘之躯化作锁链缠住主根："带他们走！"
青铜玄鸟的残骸突然重组，羽翼间掉落的霓虹灯管在冻土上拼出逃生路线。宁安背着昏迷的魂婴少女狂奔，身后不断传来青铜货架倒塌的轰鸣。当他踩到某块刻着"1999.09.09"的冻土时，整片冰原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沸腾的便利店关东煮汤汁。
黑山的虚影从汤汁里升起，脊椎处延伸出的不是建木根系，而是无数根收银机打印纸带。纸带上密密麻麻印着弑妻证道的不同版本，最新一卷正从聂小倩消散的胸口源源不断吐出。
"乖儿子，这是最后一课。"黑山的利爪穿透星尘锁链，"情劫才是最好的养料..."他的声音突然扭曲，便利店模型从眼眶掉落，在汤汁里孵出成群的青铜甲虫。
宁安突然想起玄音临死前塞给他的玉髓碎片，此刻正在魂婴少女的胎记上发烫。他咬破手指在少女额头画出敕令符，胎记突然暴长成青铜铃铛。当铃舌撞向玉髓的刹那，整座昆仑墟响起清越的玉磬声。
三千比丘尼的袈裟同时燃烧，火焰中飞出无数便利店促销传单。传单上的折扣代码在空中重组，凝成巨大的青铜算盘。建木根系在珠算声中节节断裂，黑山的虚影被算珠打得千疮百孔。
"就是现在！"聂小倩的星尘锁链突然回卷，将宁安和魂婴少女推进往生井。下坠过程中，宁安看见井壁上贴满便利店监控截图——1999年自己蜷缩在冰柜、2013年聂小倩在货架间徘徊、2023年燕青清扫青铜残骸...每一帧画面都在重播他们的千年羁绊。
井底突然涌现青城山的晨雾。宁安抱着魂婴少女摔在便利店废墟上，身后传来建木崩塌的轰鸣。雷击木的新芽穿透水泥地面，叶片纹路从青铜蚀痕褪成普通梧桐叶脉。
晨光中，自动门突然发出悦耳的电子音："欢迎光临。"宁安抬头望去，1999年的聂小倩正抱着促销传单站在门口。她珍珠白的旗袍沾着雨渍，发间别着褪色的塑料发簪，脚下水洼倒映着普通便利店员工的胸牌。
"要伞吗？"她递来的塑料伞印着拙劣的桃花图案，"这雨要下到寅时呢。"
宁安接过伞的瞬间，雷击木的新芽突然绽放。花朵里飘出星尘凝成的情书，被晨风送往云端。魂婴少女的最后片衣角化作便利店价签，静静贴在鲜奶货架上——"晨曦特惠：第二份半价"。
远处传来扫帚划过青石板路的沙沙声。燕青推着补货车从晨雾中走来，工装裤上沾着夜露："新品上架，要试试桃木辟邪伞吗？"他胸牌上的"燕青"二字泛着崭新的反光，货架上的关东煮正冒着平凡的热气。
当第一缕真正的阳光穿透梧桐叶，1999年的暴雨终于停歇。宁安握紧塑料伞柄，听见身后传来自动门闭合的轻响。青城山的晨钟与便利店电子音重叠，在潮湿的空气中织就人间最寻常的晨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