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夜班惊变

宋定柏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时，落地窗外突然炸开一道闪电。蓝白色的电光穿透雾霾，将陆家嘴的钢铁森林照得森然可怖。他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着00:47，整层办公区只剩下他头顶这盏孤零零的日光灯。

"小宋还没走？"保洁王阿姨推着工具车从走廊经过，橡胶车轮碾过地砖发出黏腻的声响，"28层洗手间刚疏通完，你最好别去用......"

他转头正要道谢，喉咙却像被冰棱刺中般僵住。拖把桶里漂浮的黑色长发正在蠕动，像是某种深海生物般攀住桶壁，而王阿姨的影子被月光钉在墙上——那分明是具无头人形。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惊醒了他。再回头时走廊空无一人，工具车在安全通道门口微微摇晃，桶里的污水泛着诡异的油光。中央空调出风口突然喷出大团白雾，液晶屏上的温度显示从24℃骤降到-8℃。

宋定柏抓起外套冲进电梯，狂按关门键的指尖发麻。镜面轿厢倒映着他苍白的脸，左眼不知何时泛起淡金色，像是有人用荧光笔描过虹膜边缘。他摸出祖传的铜钱挂坠攥在掌心，金属表面篆刻的"通冥"二字正隐隐发烫。

数字降到13层时，轿厢开始剧烈震颤。

顶灯忽明忽暗间，他看见镜中自己的倒影在诡笑。那个"宋定柏"正用指甲抠挖左眼，琥珀色瞳孔滚落在掌心，空荡荡的眼窝里涌出黑色蛆虫。现实中的他想要后退，后背却撞上另一个冰冷躯体——镜中人不知何时己站在身后。

"找到你了......"耳畔响起气泡破裂般的呓语。

铜钱挂坠突然迸发青光，轿厢里响起万千梵唱。镜面蛛网般碎裂，飞溅的玻璃渣在半空凝成北斗七星阵。当啷一声，某块碎片落在他鞋尖上，映出张布满尸斑的女人脸。

电梯终于停在一楼。宋定柏踉跄着扑向旋转门，却看到保安亭亮着诡异的绿光。值夜班的老张正在吃泡面，但塑料叉子插进的是自己腐烂的眼球，褐红色汤汁顺着下巴滴在值班表上，把日期染成农历七月十五。

"小宋脸色不太好啊。"老张转过只剩骨头的脖颈，蛆虫从牙缝里簌簌掉落，"要不要来碗孟婆......"

他转身冲进消防通道。安全出口标志在头顶渗出血浆，台阶上布满湿漉漉的手印，每层转角处的金属垃圾桶都在嗡嗡震动，像是藏着头颅的微波炉。首到狂奔出大厦后门，肋下的刺痛才让他意识到己经跑了整整二十八层。

雨丝裹挟着黄浦江的腥气扑面而来。宋定柏撑着膝盖喘息，却发现高架桥上空的月亮变成了暗红色。几滴雨水落进衣领，他摸到颈间滑腻的触感——那根本不是雨水，而是掺着骨灰的纸钱灰烬。

手机在此时疯狂震动。微信群里弹出十几条@全体成员，最后一条是行政主管发的："请28层加班同事速到B2停车场集合，班车即将发车。"

他盯着手机浑身发冷。五分钟前还空无一人的办公区，此刻在行政发的照片里竟坐满了同事。市场部的Linda正在照片角落梳头，但她手里攥着的分明是把锈迹斑斑的铜剪刀；程序组长老王对着镜头比耶，伸出的食指却像蜡烛般融化滴落。

铜钱挂坠突然滚烫如烙铁。宋定柏抬头看见马路对面亮着盏猩红色的地铁站牌，那是根本不存在的13号线"阴阳路"站。自动扶梯深处传来锁链拖行的声响，检票口的闸机正在咀嚼一张人脸识别失败的乘客。

"别回头。"

有人从身后捂住他的嘴。黑色伞面倾斜着隔开雨幕，穿唐装的银发男人正将符纸拍在他后颈。柏油路上突然浮出数百双惨白手臂，指甲在地面刮擦出火星，最近的指尖离他脚踝只差半寸。

"闭气！"男人低喝一声，扬手撒出把朱砂。砂砾在空中燃起幽蓝火焰，那些手臂顿时缩回地底。宋定柏被拽进路边便利店，货架上所有镜子都被红布蒙着，收银台前的招财猫正用血泪在玻璃上写"生人勿近"。

"我叫林九笙，灵调局第七组负责人。"男人收起滴着黑水的油纸伞，伞骨分明是人骨拼成的，"你刚才差点走进鬼门关。"

便利店灯光突然变成暗绿色。冰柜里冻着的不是饮料，而是整排青紫色的人头；关东煮锅里翻滚着手指和眼球，酱汁泛着尸油特有的浑浊。宋定柏冲到垃圾桶旁干呕，却看见自己的倒影在垃圾桶盖上扭曲变形——那个影子正试图爬出金属表面。

林九笙将铜钱按在他眉心："你天生通冥眼，又戴着镇魂法器，本该活不过七岁。"他的目光扫过宋定柏锁骨处的铜钱印痕，"有人用三十年阳寿给你改命，但如今锁魂阵己破......"

窗外传来刺耳的刹车声。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那辆本该在B2停车场的班车正撞破便利店橱窗。挡风玻璃后挤满血肉模糊的"同事"，市场总监的半张脸粘在雨刷器上，嘴唇还在机械开合："小宋...上车..."

林九笙的骨伞瞬间张开，伞面浮现出旋转的太极图。班车在触及伞尖的刹那化作纸灰，纷纷扬扬的灰烬里飘落张车票，终点站写着"往生渡口"。

"它们不会罢休。"林九笙点燃车票，火焰中传出万千哀嚎，"从你看见电梯里那个裂口女开始，阴阳两界的门就被打开了。"

货架上的红布突然同时掀开。所有镜面都映出宋定柏的影像，但那些倒影都在诡异地同步开口："找到你了......"便利店灯光骤灭，冰柜里的头颅齐齐睁眼，猩红的瞳孔铺成血色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