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尽明,殿里灯火通明,宫远徵带着一身的水汽回屋,炉上文火煨着的姜汤少了小半,他取出来等凉,把剩下的都喝了。
多加了糖块,有点辣又有点甜味。
“阿徵快来,我暖好床了。”
沈安冉扒着被子探出毛茸茸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姜汤的缘故,脸上热得红扑扑的。
看得宫远徵心痒,“很快。”
他去罩灭了屋里的灯,“明日我们去放风筝,我会做巴掌大小的,很好玩的。”
沈安冉看看了自己的巴掌,“那么小能飞起来吗?”
宫远徵思索后答:“飞起来肯定比你高。”
“宫远徵,你好讨厌!”沈安冉哼哼转身,背对着他,宫远徵揽过她的腰抱到怀里,哄道:“也比我高。”
这还差不多。
沈安冉寻了个舒服姿势窝好,他的手覆在腹部,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刮着皮肤,舒服极了。
突然一股腥气涌入鼻尖,沈安冉撑起身体,皱着眉问:“我是不是来月事了?”
宫远徵回:“没有,还有七天,久着呢。”
七天哪里久了,这不跟来了没区别,沈安冉觉得身上不舒服,一定要看一眼,“我去看看。”
沈安冉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屏风后,屏上人影灼灼,衣物解下的嗦嗦声,宫远徵收回视线,把脸蒙到被子里。
衣物上干干净净的,是错觉。
等沈安冉带着凉气钻回被窝里,宫远徵才伸出头,好奇地问:“为什么一定要看一眼。”
要是她身上血腥味的话,他能闻到的。
“你不懂,不看一眼我睡不着了。”
沈安冉说着,又闻到了那股腥味,她耸着鼻子嗅,贴着宫远徵的胸口往上,呼吸落到宫远徵颈间,有些痒,宫远徵不自在地偏过头,“怎么了?”
沈安冉疑惑地问:“你洗完澡又去药房了?”
药房里的蛊虫要喂食人血,每天都会送新鲜的血进去,就是时常开窗透风,味道也不好闻,没有事的话,她也不会去。
“没有。”宫远徵疑惑,“为什么那么问。”
“你身上有股腥味。”
好难闻,后面那句话沈安冉没说出口,可是那股腥气首往鼻子里蹿,她撑着手拉远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宫远徵没闻到自己身上有腥味,可是看到安冉抗拒的样子,还是说:“可能是头发上熏到了,我再去洗一次好不好?”
“好。”
沈安冉点点头,宫远徵离开后,那股腥味就没了。
她皱着眉躺下,等得昏昏欲睡。
宫远徵重新换了衣服,连头发都洗了,身上用淡木香熏了一遍,用内力烘干头发,自己在身上嗅了嗅,香香的。
他回去的时候沈安冉己经睡得迷糊了,在他靠近的时候她突然清醒的睁大眼,向后退开一段距离,留出一截床位。
安冉喜欢睡里面。
宫远徵不意外地掀开被子刚坐上去,沈安冉就跪着往外爬,跨过宫远徵的身体,伏在床头。
“唔……呕——呕——”
酸臭的味道充斥着房间,沈安冉吐得昏天黑地,吐到最后只剩酸水还在干呕。
宫远徵下床取了帕子和温水放在床头,担忧地顺着沈安冉的背,抓着她的手把脉,“可能是受寒胃里不舒服……”
说完他自己先皱起了眉,脉象强劲没有一点异样,根本不像受寒和吃错东西的样子。
沈安冉强忍着胃里的翻涌,感受着手腕处搭脉的手指,薄茧磨着她的皮肤,一寸寸往深处,诡异地恶心感爬满手臂,她强忍着没甩开宫远徵的手,胃里先忍不住翻涌,她低头空呕,腹部抽痛,眼泪混着酸水涌出。
“你……出去,你先出去。”沈安冉猛地抽回手喊,短短一段时间,她就折腾地不成样子。
“为什么要出去?”宫远徵不解,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复又想起安冉说他身上有腥味的话,不敢置信地确认答案:“是因为我身上有腥味吗?”
沈安冉点头,被酸水呛到鼻子,剧烈地干咳,嗓子眼疼得厉害。
宫远徵不敢再靠近,快速打开窗户然后出去,趴在窗外看她。
门口涌进来风,臭味被吹散了些,沈安冉伏在手臂上缓过这一阵难受的劲,才抬头去寻宫远徵。
他扒着窗户只露出了脑袋,眼睛里满是担忧还有愧疚,“安冉,你好些了吗?”
“嗯……”
沈安冉含了温水漱口,用帕子擦掉唇上沾染的异物,只是腹部还有遗留的疼痛,回忆着那股像是鱼脏器堆积在一起腐烂许久的腥臭,安慰道:“你身上……不可能有那么重的腥味,不是你的问题,我可能是生病了,你摸出来了吗?”
“会不会是鱼腹里有虫,我看书上记过,民食生鱼,腹中积涨,死后破腹其内有异虫。”宫远徵回想着自己看过医书里的可能有关的部分,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不对症,他恨自己为什么只顾着研究毒药,现在才一丝头绪都没有:“我去寻李太医来,安冉我很快回来。”
长阳殿里的动静太大,暗卫报给了东方信,蛊下过去后他就一首在等。
自语道:“为什么反应那么大,这样太异常了。”
东方信压制着蛊虫进入半休眠状态,要慢慢来,沈安冉和宫远徵两个,一个心比别人敏锐,一个五感超常,一年的时间还长,总有他们不和的一天。
李太医和章太医两人是东方信的御用太医,宫门落锁后,都会留一位在宫里,以防万一。
李太医擅医,章太医擅毒。
宫远徵来皇宫后在太医院待过一段时间,知道今天是李太医当值。
管他是不是在睡,宫远徵扛着人拎着医箱跑回来,“你快进去看看她,她刚刚吐得很厉害。”
李太医晕乎乎地站稳,他和宫远徵亦师亦友,也不在意这点小事:“这种小事你自己切脉不就行了,你这个年纪,老夫要不是比你痴长几十年,都比不过你……”
“快去。”宫远徵心急地把他推进去,什么时候了还磨磨叽叽的。
屋里己经沈安冉己经唤宫女收拾一遍了,此刻异味己经散得差不多。
沈安冉也披上了外衣,笑意浅浅:“有劳李太医那么晚还来一趟,一会让阿徵送您回去。”
“别别别……老夫无福消瘦。”李太医连忙摆手,来一趟都快散架了,还要回一趟,“老夫身子骨硬朗着呢,必须自个回去。”
“那麻烦了。”见李太医语气坚决,沈安冉放弃再劝,坐下伸出右手。
李太医摸着胡子把脉,拧着眉思索,“换左手。”
沈安冉照做,这次摸脉的时间更久了,她抬眸去看宫远徵,他还站在门边不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