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送来了沈安冉要的人,是一个身材矮小的小姑娘,叫叶小书。
“你到旧尘山谷等着,盯着云为衫,她会和人交换东西,把换到的东西偷过来。”
沈安冉不放心地叮嘱,“你要记得,有把握才能出手,被发现了,很有可能是死路一条。”
是!
沈安冉要偷的人,是云为衫,那日她为上官浅求情,如今上元灯节己至,她迟迟没有将上官浅的情报送来。
应该还是想给上官浅换解药。
在云为衫心中,活人的性命,应该是比死人要重要的,她是个很心软的人,很适合当朋友。
今夜……宫远徵会受伤。
沈安冉瞥见角落的蛇灯,认命似的取出来,用烛火点亮,明亮的光从蛇眼的灯纸透出,模糊而温暖。
风雪停了,沈安冉提着灯向角宫走去。
满街数不清的花灯,将旧尘山谷照亮如同白日,河水将两岸的灯笼倒映在其中,好像多了数不清的星星融入长河。
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行在街上,向河道里投下鲜花。
云为衫带着上官浅的情报,恍惚站在人流中,和沈安冉说的一样,上官浅出不了宫门,这份消息轻而易举就到了她的手里。
可是……这不单单是情报,还是上官浅的命。
怀里放着寒鸦泗给的两个药包,云为衫抬头望着天上的上弦月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发响箭首冲天际。
人流中一动不动的云为衫被推攘了一下,云为衫回神,只见宫子羽面带关切地跑来,“我们被发现了。”
偷溜出宫门被逮住了。
宫远徵提着精致的龙灯踏入角宫,长廊下张灯结彩,和角宫往日的冷肃大为不同,细。
快入门口的时候,有下人问安,“徵少爷,这灯好生精美,宫二先生属龙,是徵少爷专门做给宫二先生的吧。”
宫远徵心中装着事,“嗯,我来和哥哥一起吃饭,他在哪?”
“宫二先生在后院廊亭和上官浅小姐一起用晚膳,我现在去通报宫二先生?”
何时,他来寻哥哥吃饭还需要通报。
宫远徵看着手里的花灯,默不作声,角宫灯火明亮,不缺他手里这盏,他转过身,徵宫隐没在黑夜里,看不见一丝模样。
他好像……丢了好多东西,偌大的宫门居然没有他能去的地方。
“不用了……”
宫远徵回到了医馆,其实徵宫也变了的,往日下人怕他,他也眼不见心不烦,从不允许下人在自己面前出现。
沈安冉需要人照顾,他到底是男子,不方便出入女子闺房,所以徵宫多了走动的侍女。
他还为她搭了一个秋千,她坐上去,一定很喜欢,她的裙摆会散开,像花中舞动的精灵,可是……她一次也没坐过。
有水滴落在宫远徵手上的两张药膳上,字迹晕开,宫远徵忽得回神,喃喃自语:“这是云为衫的药方……这是上官浅的药方……”
“石豆兰,地柏枝,钩石斛,光裸星虫,独叶岩珠……再加上棕心的山栀,发芽的炙甘草,内有冬虫的琥珀……只要再加上朱砂和硝石……就是剧毒!”
宫远徵抓起药方飞奔而出。
沈安冉不疾不徐到了角宫,正是饭点。
等下人通禀完宫尚角,才领着沈安冉去了后院。
六角亭中,上官浅为宫尚角和沈安冉各添了一碗药粥,沈安冉闻了闻,虽有药味,却是馋人的紧。
宫尚角己经好几日没看见宫远徵了,开口询问,“怎么没和远徵弟弟一起过来?”
沈安冉垂下眼帘,将粥碗捧着暖手,“他一早就提着龙灯出发了,角公子没看见他吗?”
说起灯,上官浅好奇地问,“你这盏灯好生精美,活灵活现,是在何处买的?”
沈安冉脑中浮现出少年边哭边做灯笼的样子,压下心里浮现出的异样,“徵公子送与我的,别处应该是买不到。”
“徵公子应该许是中途有事耽搁了,等会便来了。”
有了这句提醒,宫尚角总不能还给宫远徵丢暗器吧。
亭里风声呼啸,但煮粥的炭火烧得正旺,倒也不冷,她下意识捧起药粥入口,下一刻异变横生,手里的碗顷刻间破碎,沈安冉反应不及,热粥淋在手上,连忙甩手。
再看廊下,一道黑影由远及近,熟悉的铃铛声叮叮当当落入耳边,沈安冉看着安坐在椅上的宫尚角皱眉失笑,只觉得真是倒霉,她不信宫尚角没有发现这枚暗器,或许是知道是宫远徵投的暗器,连个提醒都没有。
更讨厌自己注意力全落在宫尚角身上不能察觉到宫远徵到来,加上她笃定粥里没毒,才会想喝口热粥。
“粥里有毒!”
正要出口会会宫尚角,少年焦急的脸色闯入沈安冉眼中,他着急忙慌地用小臂拭去她衣裙上的热粥。
沈安冉眼中的世界翻转,鼻尖尽是苦涩的药味,她仰起头,只能看清少年消瘦的下颚,眉目里心中的火气好像被一瞬间抚平,心口莫名好像也被这粥烫了一下。
亭中一片狼藉,上官浅给自己盛粥喝了一口,冲宫尚角眨眼以示清白,“徵公子心急沈姑娘,我去寻套衣裙给沈姑娘替换。”
宫远徵抓着沈安冉的手,心里却没有半分旖旎,少女瓷白的手红了大片,被冷水一冲,缓解了手上的刺痛。
看着宫远徵在她腿边擦药后鼓着腮帮子吹气,沈安冉心中五味杂陈。
角宫一首留着徵公子的房间,上官浅带上衣裙去敲门,只听见沈安冉喊了一声进。
上官浅推门而入,将衣饰放在桌上,见宫远徵小心翼翼地捧着沈安冉的手,伸手拍了拍宫远徵的肩膀,“你出去,我给沈姑娘看下身上有没有烫伤。”
宫远徵眼中轻颤,想抬头看看沈安冉的神色,看看沈安冉有没有生气,可是到底是不敢,转身出去后关上房门。
“身上没事,有衣裙隔着,只是红了,但是不痛。”
手上严重的地方己经被敷上了凉丝丝的药膏,沈安冉有些出神,机械地褪下衣裙,换上新衣。
上官浅为她整理,“这是远徵弟弟托角公子带回来的衣服,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来取,很合沈姑娘身,现下,怕不是物归原主了。”
上官浅有心让两人和好,只捡着好话说,“他毕竟还小,这次是莽撞了些,但是心里是牵挂你的。”
“沈姑娘何不思虑清楚,这世上能有什么误会是解不开的,若是远徵弟弟的错,我必让他向沈姑娘道歉。”
沈安冉不接话,换下脏衣服就出门,宫远徵在门外偷听,看见沈安冉出来,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对……对不起。”
沈安冉见不得宫远徵这样,他应该最是恣意,身为宫门三公子,身份尊贵,医毒皆精,还未成年,便声名在外。
这样的人还处处退让于她,真是被爱的人有恃无恐。
少年焦灼不安的神色再次浮现到沈安冉脑海中,会不会,除了宫尚角,她沈安冉也被记在宫远徵心中了。
不一定,他虽然不好相处,但也不会让人白白丢了姓名,换一个人有危险,他也会救的。
可是这个理由,连自己都说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