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更深露重。
不提灯火通明的长老殿在彻夜准备宫子羽的即位事宜,徵宫现下也是灯火未熄。
沈安冉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冰窟,除了院中一棵数十米高的大树,这个徵宫像一幅褪了色的画卷,经年累月铺了一层灰,没有丝毫的颜色。
“徵宫平日里只有药奴来照顾草药,我吃饭也是去角宫吃。”
宫远徵想了想,补了一句,“会带你。”
“可是,我今天没吃晚饭,现在特别饿。”
宫远徵有些犹豫,现下己经是深夜了,哥哥今晚说不定不回来了。
“走吧,我们去角宫。”
角宫的布置和徵宫大同小异,特别是风穿堂而过的时候,都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不多时,消失许久的宫远徵带回来了一罐热粥,还有一碗散发着刺激性气味的黄水。
“姜汤,快喝!”
姜汤怎么了,难道姜汤就好喝了!
虽然不喜欢,沈安冉从不拒绝对身体好的东西,一碗热汤下肚,手脚都暖和起来。
“你给我的是什么东西,怎么画的全是些瓶瓶罐罐?”
宫远徵犹疑道,脑门就差写着,你是不是在耍我。
沈安冉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没有了对生命的担忧,她和宫远徵相处的很随意,“那个是酒精,将酒里面大部分的水都分离出来,处理伤口的时候先用酒精冲洗,不易得炎症。”
宫远徵疑惑中有些惊喜,“你学医?”
“略通一二。”
沈安冉矜持地点头,她知道感冒了要多喝热水,怎么能不算呢。
沈安冉的房间被安排在宫远徵的隔壁,有什么动静都能“监视”得明明白白。
一夜清梦,沈安冉见不到宫远徵,自顾自去角宫用饭,幸而宫远徵昨夜留下了徵宫的令牌,在角宫也能用。
回去便碰上了浑身低气压的宫远徵,他奉哥哥之命去调查百草萃被偷换的事,撞上了前来查案的宫子羽。
一口为何服用了百草萃的二人能够中“送仙尘”之毒而亡,明显就是怀疑宫远徵调换了百草萃,导致老执刃身死。
偏偏他现在对调换百草萃之人毫无头绪,只能让宫子羽这个蠢货再得意两天。
谁曾想,哥哥告诉他,昨夜长老院的众人己经为宫子羽纹上了执刃纹身,纹身纹上了,宫子羽这个戏子就是名副其实的执刃。
明明只是一出戏,为何要假戏真做!
最适合做执刃的明明是他的哥哥。
少年面色阴郁,消瘦的下颌利落,头上精心编制了发辫缠了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只有这个时候,沈安冉才能看出宫远徵像个小孩,现在他估计也像小孩一样生闷气呢。
能让宫远徵那么生气的,不是角公子不爱他了,就是羽公子又气他了。
再想想宫子羽即位执刃,就能猜到是什么惹怒了这位高贵的宫三少爷了。
沈安冉缓步走到宫远徵面前,将食盒放在桌上,“角宫的下人说徵公子还未用早膳,我便顺路带回来了。”
宫远徵面带愠色的转身,不想她看到自己现下生气的样子。
“我在外时,时常听人说起过角公子的赞誉,角公子年纪轻轻便成了一宫之主,在外武功高强,很多人都是他的手下败将,且能力斐然,为宫门赚取无数的金银财宝,让人很是敬佩。”
“徵公子可想知道外头是怎么传你的嘛?”
沈安冉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看见少年好奇地竖起耳朵,浅茗一口,“宫三公子是用毒的好手,下手狠辣,要是落到他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
都不是什么好话。
少年周身气压更低了,神色气愤。
沈安冉不再逗他,“还说宫三公子的毒在外高价难得,众人趋之若鹜,炼制的百草萃更是重金难寻,是百年……哦不,是千年难遇的制药天才。”
这下就算宫远徵是傻子,都能听出是在哄他了。
果不其然一抬头,沈安冉只手撑着下巴轻笑,眉目顾盼间,艳丽的姝色将周身的一切都虚化,在宫远徵恼羞成怒之前才有所收敛。
她睁着好奇地眼睛发问,“听说,做宫门执刃就不能再出宫门,是吗?”
宫远徵不明所以地点头,外人只知执刃不能离开宫门,却不知是因为纹身,就连哥哥,也不知道纹身是什么。
沈安冉捧着脸露出敬佩之色,“要是角公子做了执刃,就一辈子只能困在宫门,哪里还能在江湖掀起这滔天的波澜,比起做执刃这面守护宫门的盾,角公子这样锋芒毕露的天之骄子,更适合做一把出鞘的利刃,徵公子觉得呢?”
少年看着沈安冉崇拜的脸,明明是夸哥哥的话,心中说不出的难受,只闷闷点了点头。
“那制药天才,能不能帮我看看这颗药是做什么用的呢?”
沈安冉拿出之前藏在凤钗中的一颗黑色药丸,宫远徵伸手接过,用茶水化开,凑近轻嗅。
不到片刻,宫远徵皱起眉问,没答先是质问:“新娘进来之前都会搜身,药粉药丸之类一律不许带,你这是哪来的?”
沈安冉低头心虚地摆弄茶杯,“自然是贴身带进来的。”
宫远徵宛若被五雷轰顶,抬手就将药丸丢出去,面色涨红,“还有没有别的,都拿出来,要是被搜到了,我可不帮你。”
好吧,沈安冉不情不愿地从怀中拿出装着药丸的香囊放到宫远徵手里,“那好吧,徵公子,能不能给我炼一些护身的药丸,我不会武功,徵宫冷冷清清的。”
沈安冉微仰着头看向宫远徵,眼中盛满雾气,叫人看得不真切,她的红唇亲启,杯中茶香西溢,“我一个人很害怕。”
“我……我知道了,那颗药是引子,要与另一味药合用,只它的话看不出什么作用。”
话一说完,宫远徵腾地起身,将茶杯带倒,连扶都来不及就像火烧眉毛一样跑了。
“那多谢徵公子了,你可有什么想……”
跑那么快啊。
沈安冉郁闷地看着带着食盒狼狈逃窜的少年,首到叮当的铃声走远了才轻笑出声,而后暗自苦恼,今天亏了那么多药,倒霉。
今天又调戏了宫远徵,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戏弄她。
沈安冉起身找到被宫远徵丢掉的药丸,仔细擦干净后包好藏起来。
原主不可能带着毫无作用的引子,还藏得如此隐秘必有大用。
香囊怎么也能放得那么贴身呢,宫远徵耳朵的热意没降下来,只提着香囊的带子将其扯开,看了一圈,药丸被细心地划分,纸条上写满了每颗药丸的效用。
上面的字笔力苍遒,一看就是男人写的。
宫远徵摇头挥散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法,不由记起沈安冉对哥哥的崇拜,那她是……喜欢哥哥吗?
不行!
哥哥他……才不会喜欢沈安冉,对,就是这样。
少年的手慢慢握住香囊,少女的体温还停留在上,热意蔓延至宫远徵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