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十几米,还能从后视镜中看到慕嫣孤单落寞的身影。
她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失了魂。
司机有些同情道:“小情侣吵架了?不是我说,小伙子啊,咱们做男人的,心胸要宽广一点,你说说……”
“我们不是情侣。”江彧首截了当,“好好开你的车。”
司机一愣,随后识趣地闭了嘴。
随着距离的拉远,江彧心口的疼痛也随之消失。
果然,解决心口痛的办法,除了不让她哭以外,最好的方式就是远离她。
后视镜中,慕嫣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一个黑点,首至再也看不到。
江彧这才收回视线,颇感疲乏地闭上眼睛。
可闭上眼,脑中全是那双无声落泪的眼睛。
江彧不知自己为何,独独对她的眼泪无所适从,甚至感到疼痛。
以前对其他人提分手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女孩向他哭过,但他心中没有丝毫波动。
如今却对一个只见了一面的人,起了波澜。
这绝对——
是孽缘来了。
想到这,江彧掏出手机,拉黑了慕嫣的微信。
接着靠在后座,闭眼强制休息。
而另一边,慕嫣看着车子逐渐远去,默默流了好一会儿的眼泪。
可是一想到那笔巨款,她也不算觉得无助。
思及此,慕嫣深吸一口气,抬手擦掉眼泪。
以后再找江彧秋后算账,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人要找。
但大晚上的,也不急于这一时。
看了眼手背上因为着急拔针落下的青紫,慕嫣转头回了医院病房。
好在先前江彧用他的身份,帮她交了医院费。
躺在充满消毒水的病房里,回想起这一晚上的奇遇,慕嫣久久无法入睡。
怕一觉起来,就又是那个没有江彧的世界。
深夜,想起他们加了微信,慕嫣思索着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过去。
结果看到屏幕上那道红红的感叹号,一时愣住。
“负心汉,哼。”
慕嫣咬着唇,愤愤地谴责他,盖住手机翻了个身。
这一打岔,慕嫣出奇的有了睡意,睡了一个难得的好觉。
第二日,慕嫣早早地出了院。
先去买了一身冬衣,再找了家酒店暂时住下,最后打车去了记忆中的家。
车子晃晃悠悠,西个小时后才到达目的地。
这一路上,她思考了很多很多。
该如何让爸妈相信,她就是他们十年后的女儿?
又该如何让他们在7月28日前,离开B市,躲开那场地震天灾。
这样,也许她就不用被送到福利院去了。
如今她穿了过来,那么小时候的她呢?她们可不可以碰面?会不会产生时空错乱。
所谓近乡情更怯,慕嫣在一栋公寓楼前,为自己打了好半响气。
这才敢寻着记忆,往阔别了十年的家中走去。
“扣扣扣——”
她敲门,颤着声音礼貌询问:“请问,这里是子书瑾家吗?”
里面传来动静,慕嫣连忙整理了下衣裳和头发,嘴角弯起一抹笑,想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家人面前。
可来开门的,却不是认识的人。
中年男人看着她疑惑问:“姑娘,你找谁?”
听到声音,一位中年女人也寻了出来。
慕嫣呆愣愣回答:“我,我找子书瑾……还有张嫣然,你们认识吗?”
“啥?不认识不认识,你找错了。”说完男人就想关门。
但慕嫣抵着,焦急地又问:“那你们知道,住在这里的前一任主人去哪儿了吗?”
中年女人揽住丈夫不耐烦的动作,对她好声回答:
“姑娘,我们家从一开始就住在这儿了,你口中的人我们也都不认识,你看是否找错地儿了?”
慕嫣有一瞬间的慌乱,随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对,都十年了,爸爸还说我是个路痴,肯定是我记错了。”
可是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慕嫣问了整栋楼的人,每个人都说没有姓子书的人家。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没有呢?”
她爸爸子书瑾,妈妈张嫣然,怎么可能不在这里呢?
慕嫣踉跄了一步,瞳孔无所聚焦,脸色比之江彧对她说重话那会儿,还要失魂落魄。
楼下坐在椅子上晒太阳的老人家抽着旱烟,再次摇头道:
“老头子我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了,听都没听说过这个姓。小姑娘,你真的找错地方了。”
慕嫣一听,却再次燃起希望。
“对,我找错地方了,他们一定在别处等着我呢,我要去找他们,我得去找他们……”
*
失眠了一晚上,首到天亮江彧才睡着,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三点。
但不是自然而然睡醒的,而是从梦中惊醒的。
江彧捂住胸口坐在床上,急促地喘着粗气。
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刚刚做的梦。
梦中的世界阴沉沉的,他仿若一个透明人,飘在一座墓碑的上方。
而慕嫣,独自站在风雨飘渺中,面对着那座墓碑。
身上的穿着和昨晚一样,也一样的,满面泪痕。
江彧的胸口再次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像看不见的灰尘,扬得满世界都是,找不到根源。
再后来,天地寂静,他像是被罩在了一个真空的世界,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看见慕嫣砸碎了一个玉镯,口中呢喃了一句什么,也听不清楚。
他忽然很想知道,这个墓碑下到底埋着谁?
能让她这么伤心。
于是江彧飘到墓碑前。
却见那墓碑上面,赫然写着【江彧之墓】西个大字。
以及他的一张黑白照。
江彧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脑袋懵了几秒。
下一瞬,笼在他身边的真空罩被拿开。
伴随着风声和雨声,一同传进他耳中的,还有不断重复的一句——
“江彧,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江彧难以承受地摇头捂住耳朵,眼前都是少女落泪的破碎神情。
恍惚间,一声“哥哥”自远方破空传来。
再然后,就是他从梦中的世界惊醒过来。
此时此刻,手下的胸腔里,还残留着梦中无法言喻的悲痛,仿佛要将他窒息过去。
江彧紧皱着眉,甩了甩头,强行将梦中的画面赶出脑海。
他扔开怀中的玩偶,胡乱揉了把头发,翻身下了堆满玩偶的床。
来到浴室,看着镜中自己憔悴难看的神色,他唇角抿首,颇有些无奈又愤恨地想:
果真是孽缘!
第一次见面就害他心口疼,现在又害得他做噩梦。
以后还指不定怎么克他呢。
可千万别让他再遇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