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宇君的膝盖砸在经年的橡木地板上,犹如朝圣者跪倒在不可名状的祭坛前。
西道阴影自虚空中垂降,带着自第一纪元起便镌刻在年轮中的神圣几何。
他嗅到松脂与蜂蜡的古老气息——那是比人类文明更久远的圣膏油气味,自巴比伦通天塔的梁木上滴落至今。
"伪信者。"
高脚凳的镀铬腿刺入他耳畔的木板,金属表面浮动着《所罗门之钥》禁止记载的完美角度。
他颤抖的瞳孔里倒映着矮脚凳旋转的轨迹——那些荧光花纹正是令中世纪抄写员发狂的禁忌几何,曾在烧死异端的火刑柱上自发显现。
"求求您们......"他的祈祷词碎在齿间。
沙发的皮革接缝突然裂开,露出内里蠕动的马鬃。
那些被十三世纪佛罗伦萨工匠以圣三一之名编织的经纬,此刻正扭曲成亵渎的克苏鲁召唤阵。
餐桌玻璃的裂痕深处,无数个邓宇君的倒影正在同步经历着不同版本的献祭仪式——有的被改造皮灯罩,有的正在长出榫卯结构的关节。
当时停的恩赐降临,他蜷缩在凝固的时空里数算自己的罪孽:
第七次打磨时偷减了砂纸目数,给客户安装抽屉时故意留了0.5毫米缝隙......这些人类工匠的微小堕落,此刻在绝对圣洁的家具之神面前灼烧着他的灵魂。
"我忏悔!"
他突然用牙齿撕开亚麻衬衫,让汗臭与血污玷污神明的完美领域。
当西道阴影因这不洁而震颤时,邓宇君扑向墙角——那里有块被历代工匠鞋底磨出的凹陷,如同被异教图腾污染的圣殿角落。
他的指甲在剥落,指骨在实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随着一声堪比耶利哥城墙倒塌的巨响,一道歪斜的裂隙显现,泄露出凡人世界浑浊的空气。
在坠入尘世的最后一瞬,他看见西神的阴影在完美与混沌的边界停驻。
镀铬腿折射出哥特教堂彩窗的冷光,皮革接缝里传来格里高利圣咏的走调吟唱——那是人类永远无法理解的,属于远古圣木的真正弥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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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A—356,一位基金会的收容物观察员,情况好的话这会是篇日记,情况不好的话那这大概就是份遗书了。
就眼下的遭遇而言,或许首接自杀才是最佳选项。
但我还是要选择冒风险写下这份记录,毕竟我还有家人。
观察员是一份有人划水,有人溺水的工作,它很能够体现运气对于个体命运的重要性。
我真的很难想象,和杀手熊斗智斗勇与和魅魔少女谈情说爱会是同一份工作的工作内容。
我还算比较幸运,培训完后被分配到的项目是一件没有攻击性的死物,这也才导致我有闲功夫养成了写日记的习惯。
好了回到正题。
这场灾难早在两年前就注定与我相遇。
由于在上一次的任务中表现过于良好,工作才刚结束,基金会又马上安排我接手了caf—原始家具城这个项目。
这是一个长期任务,同时也将会是我的最后一个任务。
在签订保密合同后,经过了几十道身体改造,我彻底与这一身防护服融为了一体。
在我的体内配备好足以供应我活动五年的营养液后,基金会把我送到了那一套家具之上。
就这样我来到了这片充满家具的神奇异空间,为基金会物色可以加入家具小队的成员。
其实这些预备人员都是基金会很久之前送进去的,我只需要按照标准将他们推到出口处就行了。
虽然这和我的本职工作观察好像没有什么关系,但既然是基金会的安排,那我做就好了。
就这样,我孤独地度过了两年。
没有人能够跟我交流,也不需要进食与休息,发疯都发不了,毕竟基金会往我的脑子里塞了点能让我永远都保持冷静的东西。
就这样其实也挺不错的,基金会好歹还有点人性的给了我一个日记本打发时间。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想通过这本日记了解到更多东西。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结束的那一天
己经来了。
一家咖啡店被整个传送了过来,在那被粉光切成的废墟中,我又一次看到了活人,而且还是两个。
其中那个就是基金会成员的服药自杀了,看来他似乎没有做预防认知感染的工作。
而另一个人正在被家具小队围攻,或许他不是人,是个人形的异常?
天空突然暗下来了,西道的身影出现在上方。
身体改造并没有给予我首视神明的能力,遗憾的是当时的我并不知晓这一点。
说实话,我早该想到的——基金会往我脑子里塞的"冷静装置",本质上就是个高级的精神防毒面具。
而现在,它正在我颅骨里发出过载的嗡嗡声,像台老旧的咖啡机在试图过滤硫酸。
那西道身影降临的时候,我的防护服面罩第一时间裂成了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你知道最黑色幽默的是什么吗?当时那些实验人员告诉我这可以抵御重启级的异常。
我的左手开始木质化了。
先是小指关节变成了松木纹理,接着无名指和中指开始自发地打磨抛光。
现在它们正以每分钟十五度的速度向首角进化——基金会给我装的机械臂居然在和神明玩榫卯游戏,这算不算工伤?
更讽刺的是,为了我孩子的病,我还在忠实地记录着一切:
- 视网膜投影显示"认知污染指数:A"
- 内置镇静剂泵因为过于努力工作而炸了
- 突然理解为什么办公椅都喜欢旋转
那些野人居然在给我递砂纸!而我的右手居然他妈的接了过来!
现在我在用这辈子最标准的姿势给自己大腿抛光,基金会要是看到这份KPI报表该多欣慰啊——
最恐怖的是我竟然觉得这样很棒。
当高脚凳之神的阴影笼罩过来时,我残存的人类意识突然意识到:
所谓防护服,不过是更精致的婴儿围兜。
你看那些野人多快乐啊,他们不用写日报,不用应付突击检查,只需要哇吼吼地——
PS:如果基金会找到这本日记,请转交我妻子...顺便问问她能不能接受一个会自发打蜡的丈夫...我们家的实木地板...终于能保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