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强烈的朦胧感环绕在整个房间里面，窗框凝结的晨光里，手指穿过玻璃的寒意。
窗外的酸雨竟然久违的停下，不过转而变成无数黑云压在天空之中。
岳灵儿想要伸手去触碰那层黑云，却怎么也够不到。
她醒来时，发现枕边落着一片银杏叶。
这很古怪她和秦风的酒店在西层，窗外只有钢筋与玻璃的反光，最近的树在三公里外的公园。
他观察着银杏叶，叶脉上凝着露水，指腹过锯齿状边缘时，她听见遥远的铃铛声，像童年时挂在奶奶屋檐下的铜铃。
“我记着这里没有树啊？而且酸雨下了这么长时间树木没有被侵蚀吗？”
“秦风！秦风！”岳灵儿呼喊了两声，却一首没有人回应。
“出去了吗？”岳灵儿随后来到了浴室。
浴室镜面蒙着雾气，她伸手擦拭，却看见镜中的自己仍闭着眼睛。水龙头滴落的声音突然变得粘稠，像某种深海鱼类在吐泡泡。
她低下头，发现洗手池里漂着几缕银发，那是奶奶去世前剪下的辫子，此刻正随着不存在的微风轻轻摆动。
“奶奶？”岳灵儿十分疑惑，奶奶己经去世很多年了，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一想到自己奶奶，几行清泪从女孩的眼里流出。
……
六岁那年，岳灵儿在银杏树下埋下了一颗玻璃珠。
银杏是C市最有名的树木，据说有一棵千年银杏是东汉时期青城山天师府张天师亲手栽培的，树龄超过上千年。
奶奶用蒲扇柄量了三作，随后笑着看着小灵儿。
“等珠珠儿发丫芽喃，我们幺灵儿就长大咯！”岳灵儿最喜欢的就是躺在奶奶的怀里感受着奶奶的蒲团扇轻轻吹来的微风。
蝉声最稠的正午，奶奶的铝饭盒总会变出裹着红糖的糍粑，岳灵儿则趴在井沿数着倒影。
奶奶的银发就落在水里，如同碎掉的月亮。
长大后的岳灵儿也并没有等到那颗玻璃珠发芽，但一片片金黄的银杏和奶奶的糍粑伴随着她长大。
“幺灵儿要去读大学咯。”一家人来到了车站，即将送走远行的岳灵儿。
“诶呀奶奶，人家是大人了，就别叫这么肉麻的称呼了嘛。”看着岳灵儿奶奶也欣慰地笑了笑。
自己的孩子也终于长大，步入了人生的轨迹，岳灵儿也拿着行李箱进入了车站，行李箱上有一片金黄的银杏而她手里也紧紧攥着一袋红糖糍粑。
……
地铁报站声惊醒了她，邻座的女人正在织毛线，毛线团滚到她脚边，展开的竟有一片银杏叶。
车厢灯光忽明忽暗，窗玻璃映出无数张自己的脸：七岁时的雀斑，二十岁时的淡妆。
地铁缓缓停下，岳灵儿慢慢走出车站。
这是大二那年，奶奶去世的时候，岳灵儿坐车回到家参加奶奶的葬礼。
“女儿到哪啦？”
“到C市了，明天早上我就赶回去，我先在市里的酒店住一晚。”虽然极力整理好了情绪但岳灵儿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岳灵儿提前订好的酒店距离车站不算太远，只需穿过一个小公园。
公园晚上很黑，几乎看不清人脸。
岳灵儿打开手机手电筒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那一幕幕重叠的记忆以及无数回忆如同万花筒一般涌入岳灵儿眼中。
“这……这是哪？”与记忆里不同的是，为什么这里有一片湖？
这时一个男人冲了过来从后面抓住了她随后一点一点向远处的森林走去。
“放开我！放开我！”岳灵儿大喊着。
记忆中，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旁边维修路灯那天岳灵儿才幸免于难。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无论岳灵儿怎么喊都没有人回应。
男人边拖拽着岳灵儿边粗暴的撕开岳灵儿的衣服。
这时岳灵儿狠狠的踩了一下男人的脚，随后岳灵儿一下击中了男人的重要部位。
男人疼叫了出来，随后一使劲将岳灵儿推了出去，本就没站稳的岳灵儿一下跌入了湖中。
无数湖水涌入岳灵儿的鼻腔以及喉咙，她迅速的捂住自己的嘴但无济于事。
无数寒冷的水滴打在她的脸上，她能感受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一点消失，那窒息感充斥着她的全身。
意志的空洞以及躯壳的弱小让岳灵儿产生了一种放弃的念头。
现在岳灵儿唯一的感受就是下沉，一首在向深不见底的深渊中下沉。
我要死了吗？我再也帮助不了任何人了吗？
“谢谢灵儿姐姐。”一个孤儿院的男孩说道。
“灵儿啊，学业这么繁忙就不用来养老院啦，我们这些老家伙虽然惦记你，但也总不能占用你的时间啊。”
无数被自己帮助，拯救的人的声音环绕在岳灵儿耳边，纵使在湖底那声音也十分清晰。
“小灵儿。”岳灵儿眼前突然浮现出一缕温暖的阳光。
“你还记得吗？你小时候总问奶奶什么是爱？”岳灵儿不解但面前的光一点一点在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爱是一种无私的奉献，爱是为了对方的幸福而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爱是哪怕遇到任何困难，你总能想起来一个人你愿意牵起他的手，坚定地走下去。”
“奶奶要走了，陪不了我们家小灵儿了。”
“但你也要坚强，也要长大，也要独当一面，因为你要爱这个世界，也要让自己爱的人能看到自己闪光的一面。”
“奶奶，奶奶……！”
这时那束光里竟出现了无数银杏树叶，一点点汇聚成一条条丝带缠住岳灵儿。
“我还要走下去，我要坚持……”岳灵儿用力朝头顶的光芒伸出了手，尽管手臂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但她依旧不肯放弃。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虽然那光芒近在咫尺，但岳灵儿却怎么也够不到。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光芒里伸进了黑色深渊之中，他紧紧地握住了岳灵儿手开始一点一点给她拉回光明。
奶奶的脸若隐若现，但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男人的脸。
“秦风？”秦风死死地抓住岳灵儿随后一下子将她拉回现实。
岳灵儿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周围，周围没有深不见底的深渊，只有男人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
“你做噩梦了吗？”秦风问道，原来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岳灵儿看着秦风，回想起了奶奶的话。
“你也要坚强，也要长大，也要独当一面，因为你要爱这个世界，也要让自己爱的人能看到自己闪光的一面。”
自己爱的人吗？在落入水中之后她一度想要放弃，但总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从她的手心流进。
“谢谢你秦风。”岳灵儿说道。
“谢我干什么？”秦风从一旁拿出来一套长款睡衣。
“我刚刚出去给你拿的，你刚刚睡觉应该不舒服吧。”岳灵儿接过睡衣抱在怀里，睡衣里还有男人的余温，她尽力的感受着，感受着那深渊之下唯一的温暖。
“秦风……”秦风应了一声看向岳灵儿，岳灵儿突然亲了一口秦风的脸颊随后跑去了卫生间。
秦风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脸震惊。
……
“我是又做梦了吗？”岳灵儿再次睁开朦胧的双眼。
这一次她回到了家里的小村庄，推开家门时，钥匙孔里渗出淡绿色的光。
茶几上摆着冒热气的茶，可她从不喝茶。
桌子上一片银杏叶静静躺在马克杯旁，几块红糖糍粑也安静地待在铝盒里。
一滴露珠滴在银杏叶上，露珠里蜷缩着极小的，正在酣眠的自己，而窗外是男人给自己的带来的熠熠生辉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