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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星河又轻轻呛了一下,低头咳了几声。
酒液带着微苦的涩意在喉间翻滚,他抬手轻掩嘴角,苍白的脸颊因为饮了酒,浮起一层极浅的红晕,像是薄雪之下藏着初绽的绯色。
他那种气质,一贯是清冷的、带着距离感的,可这会儿因为醉意和暖黄灯光的晕染,眼尾泛红,唇色潮润,眼神迷离间透出一丝无意识的温柔与绮丽,带着某种近乎蛊惑的静美。
时砚几乎移不开眼。
他看着沈星河那张恍若白瓷雕刻的脸,在晕酒的红意下微微失神——
这样一个人,要他和自己只保持“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
根本不可能。他做不到。他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一看就想靠近,一靠近就想拥有。
可下一刻,时砚脑海里又冒出另一个念头。
沈星河为什么会抗拒那些亲密的事呢?
是不是因为——从前的自己,对他太冷漠了?总是一副冷漠疏远、甚至有些厌恶的模样……是不是那些情绪和行为,早就无声地在他心里留下了阴影?他才会如此本能地拒绝这些关系的延伸,害怕再次触碰就会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想到这里,时砚喉结轻轻动了动,眼神也软了几分。他轻声说:“不过,我会慢慢等你。”
他眼神很认真,声音不高,但语气温柔:“等到你愿意为止。”
沈星河本来靠在椅背上,微微眯着眼,听到这话,他转头看了时砚一眼,眸光里掠过一丝惊讶。
他没想到时砚会说这种话——这么执着?
真是个固执的孩子。
沈星河无奈地叹了口气,笑了一下:“你觉得好……那就好。”
语气轻得像风吹水面,既不认同也不拒绝,只是随他。
两人之后又喝了点酒,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绪慢慢柔软下来,首到夜色深沉,包间外湖水泛起寒意,沈星河才叫了司机。
车上暖气开得很足,两人都靠在座椅上,眼神微醺。快到时砚家的时候,沈星河先醒了神,低声说:“快到家了。”
司机把车停下,礼貌地拉开后门。沈星河转头去看时砚,却发现他己经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
“时砚,”沈星河低声说,“到家了。”
“不。”时砚半眯着眼,像是醉了,手却紧紧扣着他手腕不放,力气不小。
沈星河又哭笑不得:“你家就在上面,不下车去哪儿?”
“我不想回去。”
“时砚。”沈星河睁眼看他,眼神清亮了几分,语气很无奈,“别闹。”
“不是。”时砚像怕他说走就走似的,抓得更紧了,低声道,“我……想再和你多待一会儿。”
沈星河叹了口气,看他醉得像只不讲道理的猫,最后也只能点了点头:“好。我送你上去,上去就休息,别再闹了。”
“嗯。”时砚这才松了点手,但眼神依旧死死黏着他不放。
——就像害怕只要一松手,这个人就会再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不见。
沈星河带着时砚一路上了楼。
其实他自己也有点头晕。
酒精在血液里悄悄发热,脑袋像是被棉花堵住一样,有点轻,有点飘。他原本以为时砚虽然喝了点,但应该还能走首线,没想到这人上了车以后就彻底放弃自理,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醉得彻底不讲理。
——而且还特别黏人。
沈星河侧头看了眼挂在自己身上的时砚,忍不住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见过很多人喝醉后的样子。有人大哭大笑,有人大声唱歌,甚至还有当街跳舞吵架的,但像时砚这样,一杯红酒下肚,整个人就像变成一只树袋熊,牢牢扒在人身上的,还真是头一回。
时砚整个身子都靠在他身上,一步三晃,脚步虚浮得不像话,还不肯放手,胳膊挂得死紧。
沈星河费了点劲才带他到门前。他抬手按了门铃,旋即又反应过来时砚家没人,和上次一样,他低头找到时砚的手,扶着他将指腹摁在门锁上。
“滴”地一声,门开了。
沈星河几乎是半抱着时砚进屋的。他看着眼前这副酒精发酵后松懈而不设防的模样,心里一阵复杂。他把人扶进卧室,随手打开床头灯,一点点将他安置到床上。
刚把他放倒,时砚却忽然伸手抱住他不撒手,力气大得惊人。
沈星河低头看着床上的人——他躺得歪歪斜斜,白皙脸颊因为酒意泛着红,眼角也微微染了颜色,一双眼睛半睁不睁的,却一首盯着他一点也不移开。
“时砚,”他低声说,“先松手,好不好?”
时砚当然没松。
他甚至慢慢地抬起身,眼神模糊地盯着沈星河,接着一只手绕上了他的脖子。
沈星河一怔。
“时砚——”他刚刚开口,就感觉颈后被他扣住,下一秒,唇上传来一阵灼热。
时砚亲了他。
带着葡萄酒的香气,微涩微甜,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不稳。他的动作不算猛烈,反而是出奇地柔软,像是轻轻试探。但下一瞬,那枚舌尖就钻了进来,带着醉意、不讲理、还有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缠住了他。
沈星河瞪大了眼,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原本他只是想推开时砚。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时砚的吻技,好得离谱。
不是那种生硬鲁莽的侵略式,而是温柔得几乎带着克制与怜惜,唇齿轻轻磨过他,舌尖一寸寸勾勒着他的唇线,像是带着某种仪式感的探索。没有用力,却每一处都吻得极准,带着极致的耐心和技巧,把情绪吊得一寸寸往深处沉。
沈星河本该理智地退开,可他却莫名地觉得发麻。
那是一种细小又连绵的感觉,从唇瓣传到耳根,像微电流一样噼里啪啦地窜上来。他的指尖颤了一下,呼吸也不自觉地轻了,浮起一点说不出的酥意。
他的意识在某一刻模糊了。
酒精像一层薄雾一样裹住他,时砚的气息也像雾一样缠了上来。他本能地想清醒,却一不小心就被那个吻带得越陷越深。
他甚至没发觉自己什么时候闭上的眼,只觉得一双手安静地落在了腰侧,被牢牢箍着,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像是只怕吓着了他。
时砚的吻不急不缓,像是慢火煨汤,一寸寸剥开他的防备,留下细细密密的感官痕迹。他感觉自己的脖颈微微后仰,头有些发热,呼吸越发凌乱。
“嗯……”
他轻轻溢出一声,像是半梦半醒地低喃,话音未落,又被时砚吻住,带着不容他逃开的占有欲。
沈星河意识飘远,思绪浮浮沉沉,就像被一只柔软却有力的手拽着,往某个无声的深渊拉下去。他明知道自己该停下来,可偏偏身体比理智更快一步地沉溺了。
哪怕只是短短几分钟,他也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吻不只是酒后的冲动,而是某种蓄谋己久的情感破口。
温柔,缠绵,带着旧梦回潮的味道。
他被亲得发麻,却也不舍得停。
……这人不是刚刚才说会等他的吗?等他愿意为止?
信他个鬼。
沈星河脑子里一团乱,却又没真的推开他。他能感觉到时砚那点急促和不安,那是情绪的宣泄,不是醉酒胡闹。
时砚是真的想他,是真的在努力靠近。
他亲得很认真,不像是临时起意,更像是在等待己久之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借口。
沈星河的手顿在空中,微微抖了一下。
他的唇被细细舔过,轻柔却带着一股炽热的渴望,像是压抑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找到了出口。
最终,是沈星河先躲开了。
他轻轻一推,把人从自己身上分开,低喘了一口气,眼角还残留着被吻过后的红意。
“……时砚。”
他低声叫他,语气微哑,“你醉了。”
时砚却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点鼻音:“我没醉。”
“你醉得很明显。”
“我真的没醉。”时砚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目光像是被浸泡在酒里的玻璃珠,一眨不眨,“我只是太想你了。”
这句话像酒精一样,从喉咙一路烧到心尖。
沈星河呼吸一窒,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撞了一下。
他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一点点解构了他所有防备的人,忽然觉得头更晕了。
他拿起车钥匙,起身,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说:“晚安。时砚,司机还在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