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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开夜路,来这鬼地方,带着武器,准备救一个可能陷在麻烦中的人。
可到了这里他才发现,让沈星河把和他的约会忘得一干二净的人,是纪泠啊。
他不是没看出过沈星河和纪泠之间那种微妙的亲近,只是一首自欺欺人地认为,他们之间不过是朋友。
可现在,沈星河不惜只身涉险也要救他出来。
而他时砚,居然也鬼使神差地跑来,是来帮沈星河救出这个他最讨厌的人,成全他们?
心口泛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堵在喉头,叫人连呼吸都疼。
他没动,只是站在那里,任那一刻的情绪像潮水般涌过全身——
委屈、愤怒、失望,还有一种深刻的、难以启齿的……嫉妒。
可尽管如此,他的脚步依旧慢慢踏了出去。
就算心里有万般不甘,他还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沈星河出什么事。
他握紧电棍,眼神变得彻底冷了下来。
他一手握着电棍,另一手从碎石堆里摸起一块厚重的砖,脚步沉稳地靠近其中一个背对他、毫无戒备的劫匪。
砰——!
砖头重重砸在那人后脑,劫匪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整个人便跪倒在地,踉跄翻倒。那声钝响把前方看守纪泠的两个劫匪也惊动了,他们猛地回头,目光交错的一瞬,带着惊怒,快步朝这边冲来。
时砚心中没有丝毫退意,像是全身血液都沸腾了,他低头猛地按下电棍,一道蓝光滋出,狠狠劈在冲上来的劫匪胸口。那人顿时口吐白沫,抽搐着倒地,失去战斗力。
可还剩一个。
那人神色狠厉,怒吼着从腰间抽出一柄刀,寒光一闪,朝他刺了过来。
时砚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刀锋擦着他的肩膀划过,衣服被割破,火辣辣的疼。他强忍着,反手一砖猛地朝那人脸上砸去。砖头碎裂的声音在楼道中炸响,那人头一歪,踉跄后退,半跪在地,摇摇欲坠。
时砚的手指紧紧攥着电棍,掌心早己被震得发麻,他喘着气,脚下是被他电倒的第二个劫匪,口中还在抽搐地呼痛。他却顾不得停下,身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血顺着破开的衣角慢慢渗出来。
剩下那个劫匪眼见同伴倒下,眼神骤然狠厉,猛地抽出藏在衣里的刀,寒光一闪,朝着时砚扑了上来。
时砚避开了。他早有预判,身子一侧,几乎是贴着那人的肩膀躲过去。然后反手一砖砸向他太阳穴。砖头没碎,那人却像是断线的木偶般摇晃了两步,半跪在地上,眼神迷茫地西处看着。
一击有效。
可就在那一瞬,时砚的余光掠过前方——
沈星河正半跪在纪泠身前,手指急切地解着他手腕上的绳结。整个人紧绷着,眉头皱得死紧,眼中满是紧张与担忧,几乎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搏斗声响。从头到尾,他的眼里就只有纪泠一个人。
而他——他一个人,拼死拼活地冲进来,把劫匪电倒、打倒,替他们争取到了这个逃生的时间。
可沈星河从头到尾,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就像他根本不在这个故事里。
时砚心口猛然一堵,喉咙像被什么灌满,难受得说不出话。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眼神变得模糊又涩痛。
他也有可能会死啊。
那几个劫匪哪一个下手留情了?他刚才差点被刺到脖子,肩膀上的伤还在流血。可在沈星河眼里,纪泠是人质,是需要救命的人;而他,好像只是一个多余的插曲。
——他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他牙关紧咬,猛地把手里残破的砖头砸在地上。下一秒,他又抄起一块新的砖头,狠狠地拍晕了最后那个看守的劫匪。
尘埃落定。
但他站在那里,像一个落单的影子,在空荡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孤单。
可就在这时,那被拍晕的劫匪竟还剩一口气。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眼神凶狠,举着那把沾血的刀,朝他走来。
他站在那片散落的砖瓦与残影中,肩上的伤口隐隐渗血,却没动。
他盯着沈星河的背影,那种压抑到极致的委屈、愤怒、还有一种无法排解的失落与酸楚,全都在那一瞬间涌上心头。
这里除了纪泠,还有他。
可为什么沈星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时砚心跳剧烈,他忽然冒出一个荒唐却真实的念头:
——如果现在,他被那把刀刺中了,沈星河是不是就会回头?
——如果他在这里受伤了,甚至……死了,沈星河是不是这辈子都会记得他?
他喉咙发涩,嘴角有些发抖,整个人都像是被情绪架空在空中,漂浮着,却落不到地面。
时砚没有动。
他就那样站着,一步不退,眼睁睁地看着那人靠近。
他甚至放下了砖头,静静看着那人挥刀而来——
刀刃没入他的小腹时,他只是轻轻“啊”了一声,眉头皱了皱,然后低头,看着那刀一点点没入身体,温热的血流下来,把他灰色的衬衫染成深红。
他没有退缩,反而——伸手握住了那人的手。
动作很轻,很稳,就像握住的不是一柄插入自己身体的刀。
然后,他一点点地,将那柄刀,从小腹的位置,缓慢而准确地往上,引。
刀尖偏向左胸——
是心脏的方向。
往这里。
他心想。
劫匪瞪大眼睛,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可时砚握得很紧,像是执着到死都不肯松手。他缓缓地看向沈星河那边,嘴角浮起一个轻到几乎看不见的笑。
你总会记得我了吧。
如果他死了......
这一刀下去,我就刻在你心口了。
沈星河啊,你可以不在意,可以不看我……但你再也不可能忘了我了。
时砚的身体缓缓往下倒去,膝盖跪地的那一刻发出一声闷响,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他靠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脸色苍白如纸,目光却始终望着沈星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