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坛祭·血雾漫卷伪传国
天坛青金石祭台泛着冷光，三十六盏青铜灯树在夜风里明灭如鬼火。李从珂的冕旒垂落至眉心，十二道玉串撞在他胸前的契丹玉髓佩上，发出细碎的哀鸣——那是申屠烬母亲的半枚玉佩，此刻正嵌在传国玺形制的金匣里。
“申屠氏余孽，还不交玺？”他的声音混着鼎炉中焚烧的沉水香，熏得祭台西周的羽林军面如青灰。申屠烬垂眸望着掌心三枚墨莲纹玉玺，莲瓣边缘用狼心草汁浸过，在月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青芒——这是他用父亲留下的墨莲烬所制，表面刻着契丹龙纹、南汉蝶形、吴越忍冬，独独缺了沙陀狼首与蜀地云雷。
“陛下要的传国玺，在这里。”他忽然抬眸，三枚伪玺在指尖流转，烛火映得墨莲纹如活物般舒展，“不过是三枚残玺，合起来……才是当年博陵的血。”话落瞬间，指腹按在玺钮狼首眼瞳处，三道血色纹路骤然裂开，沉水香混着朱砂沉、鲛绡泪的毒雾自玺中喷涌而出，在祭台上凝成血红色的穹顶。
羽林军顿时发出惨叫，面上浮现出与博陵灭门案死者相同的青斑。李从珂惊退半步，冕旒玉串崩断散落，他胸前玉髓佩突然发烫，竟在毒雾中映出当年博陵城破的幻象：申屠府后宅，一位身着契丹服饰的女子正将幼童塞进枯井，自己转身时，袖中滑落的正是这三枚伪玺的碎片。
“你……你用了灭门案的毒！”他按住胸口玉髓佩，忽然看见耶律阮自雾中走来，银制腰带扣己被毒雾腐蚀出黑斑，“当年晋王联合五国屠城，用的便是这三种毒——沉水香迷心，朱砂沉锁喉，鲛绡泪蚀骨！”
耶律阮的笑声混着毒雾呛人，他扯开衣襟，心口处烙着与申屠烬相同的墨莲纹，只是莲心刻着“死士”二字：“令堂当年自愿留在博陵，不是被追兵所杀，是她亲手点燃了后宅的火。”他指尖划过玉髓佩断口，“她将你和妹妹分别送入契丹与吴越，自己带着伪玺引开追兵，为的是让你们活下来——活下来，替申屠氏掀翻这盘寒砚局。”
申屠烬握玺的手骤然收紧，墨莲纹在掌心刺出血珠。他想起苏挽月临终前说的“砚心藏烬”，原来母亲早将灭门案的毒药封入伪玺，父亲用十二金佛布下生路，而他与妹妹，从襁褓中便成了点燃寒砚局的火种。毒雾中，他看见幻象里母亲转身时的银发——那不是被血染红，是提前染了能引开五国毒蛊的狼心草汁。
“三枚伪玺，对应当年屠城的三国兵力。”他忽然将残玺掷向祭台青铜灯树，火光与毒雾相激，竟在天坛穹顶映出五国版图，“契丹的玉髓佩、南汉的蚀心蛊、吴越的忍冬纹……你们以为分食申屠氏血脉便能得玺，却不知每道血脉里，都封着能焚尽你们的墨莲烬。”
李从珂忽然盯着他腰间残玉，那是与苏挽月相配的半枚墨莲佩，此刻正在毒雾中发出清越鸣响：“真玺碎块在五国圣物里，你集齐了三枚，还有两枚——”
“在沙陀狼首钥匙与蜀地云雷医箱里。”申屠烬打断他，毒雾己漫至祭台边缘，露出远处隐现的狼骑身影，“阿史那雪的银铃、谢云峤的药箱，早就在等我去取。而你……”他望向耶律阮，后者眼中己泛起毒雾侵蚀的青斑，“你们五国争了十七年，可曾想过，传国玺从来不在玉髓佩里，在申屠氏未冷的血里。”
天坛地砖突然震动，八只青铜狼首鼎炉应声而倒，露出地砖下刻着的十二金佛方位图。耶律阮踉跄着跪下，指尖抠进砖缝里的北斗纹路：“当年令尊献的假玺，早被我们识破，可为何……为何令堂宁死也要护着你们？”
“因为申屠氏的骨，不是玉玺的垫脚石。”申屠烬踏过碎裂的冕旒玉串，捡起李从珂掉落的玉髓佩，断口处与他腰间残玉相触，竟拼出完整的墨莲纹，“她用自己的血，在伪玺里封了你们五国的毒，让你们每次祭玺，都要闻一次博陵的血——就像现在这样。”
毒雾渐渐消散，天坛外传来沙陀狼骑的号角。申屠烬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掌心三枚残玺己碎成墨莲瓣，每片都刻着五国细作的标记。他忽然想起藏香阁那位总绣十二道星纹的幽州姑娘，她腕间红绳系着的，正是蜀地云雷纹与沙陀狼首的合纹——原来最后两枚真玺碎块，早藏在最不起眼的信物里。
“去告诉五国君主。”他转身时，衣摆扫过祭台上的毒雾残渍，“寒砚局的砚心，从来不是传国玺，是他们亲手种下的背叛。”说罢，将玉髓佩碎片抛向青铜灯树，火光中，墨莲纹如凤凰展翅，映得整个天坛如同焚尽的博陵城——那座被五国合谋烧毁的城，终将在申屠氏的血火中，重生为最锋利的反局之棋。
李从珂的冕旒落在祭台上，玉串上的每颗珠子，都映着申屠烬离去的身影。耶律阮望着他腰间残玉，忽然惨笑——他们终究是忘了，申屠家的寒砚台，遇血则裂，裂则焚尽天下墨；申屠家的双生烬，分则为饵，合则为焚城之火。而这把火，此刻正顺着毒雾的轨迹，向五国的金銮殿，蔓延而去。
天坛晨钟响起时，三枚伪玺的残片己融入晨光。申屠烬握着母亲留下的半枚残玉，指腹抚过砚心“烬”字刻痕——那不是灰烬的烬，是薪火的烬，是哪怕被碾成墨、熬成毒，也要在寒砚局上，烧出最后一道天光的，申屠氏之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