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砚阁最深处密道，烛泪凝作黑蝶，绕着石壁上的「墨莲引」图腾翩跹。李玄烛的玄色靴尖碾过青砖缝里渗出的血，那血竟带着墨香，蜿蜒成河，在他腰间玉佩「寒砚台」三字上洇出暗红霜花。
七十二具谍子尸体呈北斗状排列，喉头皆插着半寸长的墨玉簪——这是寒砚台「死士令」的信物。最诡异的是他们额间的墨莲纹，此刻竟如碎玉般裂成七片，每片纹路里都凝着血丝，在幽光下显出血字：「寒砚台谍子，生为局中刃，死为局中灰。」
「大人，这是从第三具尸体指缝里抠出的。」暗卫呈上染血的纸卷，指尖发颤。李玄烛展开时，蜡封碎裂声惊得梁上尘埃簌簌而落。纸上字迹力透纸背，却在末尾洇开大片墨团，像是握笔者临终前的颤抖：
「五国皇室之『天命蛊』，以初代五姝心头血为引，养于转世者心脉之间。寒砚台明桩暗线百二十人，皆为护蛊而设……」
纸页突然被攥得皱如枯莲。李玄烛的拇指蹭过「转世者」三字，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想起三日前在「镜花台」见到的她，眉心朱砂痣如凝血，笑着说要为他绣香囊，针脚却总在「玄」字上打结——原来从相遇起，她腕间脉搏便是蛊虫振翅之声。
「墨莲纹裂，是申屠烬的血誓。」他忽然低笑，笑声震得烛火明灭，映得满壁谍子尸体的碎纹忽红忽黑，「当年他以血为墨，在每个谍子额间刻下『烬氏死忠』，如今倒成了催命符。」
暗卫欲言又止，忽见李玄烛指尖拂过最近那具尸体的碎纹，竟将其中一片血字揭下——那不是墨，是用蛊虫分泌物混合人血写成的「往生咒」。咒文遇风即燃，在他掌心化作青焰，隐隐现出「清洗计划」西字。
「大人，寒砚台谍子己除，可……」暗卫的话被一声玉碎打断。李玄烛腰间玉佩应声而裂，露出夹层里半片泛黄的绢帕，上面是她去年上元节写的灯谜：「心字成灰何處覓，寒池墨盡始見卿」。此刻绢帕沾了血，「卿」字被染成泣血模样。
他忽然想起申屠烬临终前的密信：「五姝转世者，皆为『人蛊』，血可定国运，心可镇山河。若要止天下大乱，需以她们心头血祭寒砚台。」当时他捏碎密信，却终究接了「清洗」令牌——不是为皇权，是为了那句「护她周全，唯有断其宿命」。
密道深处传来滴水声，混着远处更夫敲梆的「天干物燥」。李玄烛将染血的绢帕折好，放入内衬贴近心口处，指尖抚过谍子碎纹里的「局中灰」三字，忽而轻笑：「原来我们都是局中灰，只是有人焚身成烬，有人……」
话音未落，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着急促的低唤：「大人！镜花台那位姑娘……」话未说完，便被利刃封喉的闷响截断。李玄烛闭目长叹，袖中「清洗令」泛起幽光——下一个，该轮到她了。
他踩过满地碎纹，任血渍爬上靴面，忽觉额间一阵刺痛，仿佛有墨莲在皮肤下悄然绽开。低头时，见自己的影子与谍子尸体的碎纹重叠，竟拼成完整的「烬」字——原来从踏入寒砚局那日起，他早己是申屠烬棋盘上的一枚死子。
密道尽头的石门缓缓闭合，将满室血腥锁入黑暗。唯有那没烧尽的半片咒文，仍在角落明灭，如同一颗不肯熄灭的泪，映着寒砚台最深的秘密：所谓「清洗计划」，不过是让局中刃，先断了自己的情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