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雪轩中寒梅映窗,冰裂纹瓷盏里的松烟墨正腾起细雾。申屠烬握刀的手悬在半幅墨莲面具上方,刀身映出他眉间冷霜,忽有碎玉之声裂破寂静——墨色面具自眼尾处一分为二,左半边鸦青纹路如残荷卧雪,右半边留白处尚沾着他指腹的温度。
"从此你我共掌寒砚台。"他将左脸面具按在自己额角,银链穿过鬓发时带起几缕碎发,"我做这见不得光的'寒砚先生',你便戴这半幅烬影。"语毕将右半面具递向案前的谢云峤,指尖掠过对方掌心时,触到其手背上未愈的剑伤——那是三日前在楚陵密道,谢云峤为替他挡下弩箭所留。
谢云峤垂眸望着案上残棋,黑子在"星位"布下的困局己被白子绞杀,正如他这些日子来渐渐明晰的身世:自小被教以寒砚台秘术,原是为了有朝一日承接"烬影"之名。此刻指尖抚过面具边缘的鎏金暗纹,忽觉那纹路竟与自己腕间胎记分毫不差——当年寒砚台主收他为徒时,曾说这是"天定的砚池墨脉",却原来早为今日变局埋下伏笔。
更漏声里,檐角铜铃忽然急响。守在轩外的影卫掀开棉帘,寒风卷着细雪送入个浑身血污的男子,腰间玉佩刻着吴越钱氏家纹。"大人..."男子踉跄着捧出一方鲛绡帕,帕角绣着的银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钱王说...当年参与换命术的太医,己在广陵城被截杀,这是从张院正衣上扯下的..."
申屠烬接过帕子的瞬间,指节骤然收紧。素白鲛绡上染着半片血渍,未干的血迹里绣着"替身必死"西字,针脚狠辣如刀,每一笔都刺在帕子经纬交错处——分明是五国暗桩同时动手的讯号。他忽然想起三日前在镜湖冰窟,从沉底宝箱里翻出的半卷医案,上面用密语记载着"庚辰年冬,以双生之术换北疆质子命脉"。
"阁主,西南方向有焰火。"影卫突然低唤。谢云峤掀开锦帘望去,只见西南方天际腾起三簇青焰,正是寒砚台分布在吴越的三处暗桩遇袭信号。案上残棋不知何时被风吹乱,一颗黑子滚落在白子阵中,恍若他们此刻的处境——当"替身"真相渐明,那些被种下傀儡蛊的各国"备用棋子",终于要挣断牵线了。
申屠烬忽然轻笑,指尖着面具断口处的毛边:"当年他们用换命术造出我这个影子,以为能永绝北疆质子之患,却忘了影子也会噬主。"他望向谢云峤,对方己将半幅烬影戴在右脸,鎏金纹路映着烛火,竟与他左脸面具严丝合缝,"去备笔墨,明日起,该让天下人知道,寒砚台有两位主人了。"
窗外风雪愈急,听雪轩檐角的冰棱忽然断裂,坠入雪地时碎成千万片。鲛绡帕上的"替身必死"西字在风里翻动,墨迹渐渐渗入帕子纤维,如同宿命的血痕,正沿着寒砚台的棋盘,在列国舆图上晕开新的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