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你们?”浅坐石阶的孙婉晴双手托起下巴撑在膝盖上。
本想摘下墨镜让梁烨安慰安慰,结果酝酿一路的情绪被这通电话全毁了。
死李太刚,下回让叶雯雯收拾他!
“秘密。”梁烨收好手机,内心颇有感慨。
今天可真是过得精彩。
回想早上帮萧无欣打扫办公室,就像是几天前发生的事。
上市公司的霸道总裁也没这么忙吧?
“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秘密?”孙婉晴食指在脸颊上一搭一搭,嗔眼看来。
“你不懂,男人间心的碰撞,远比女人来的火花西溅,鲜血淋漓...对了,你脸怎么了?”梁烨迈步走去,在佳人身畔坐下。
前戏做足了就得进入正题,讲话也是一样。
他可不认为孙婉晴真的会关心两个男人间的“秘密”,那在脸上嘀嗒嘀嗒的手指,可不就是在提醒他:“看这里看这里。”
死傲娇。
“没事,些许风霜罢了。”孙婉晴闷闷扭头。
梁烨内心轻叹。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就像李太刚说的,一天一万哪能不受委屈?
既然摆正了心态,那就不能说“既然没事,我们赶紧走吧”这种讨打的蠢话。
他唯有选择继续话疗攻势:“我好想知道啊,求求你快告诉我吧。”
果然。
一听这话孙婉晴立马掰着脑袋转过来,“呐,是你求我才告诉你的。”
“其实是被我妈耳光甩的......”
“哈?阿姨手上还长倒刺?”梁烨震惊。
有这天赋去参加抽嘴巴子大赛,那不是横扫?
“什么鬼?当然是戒指啊!”孙婉晴瞪了眼梁烨,怔怔望向湖面,“我小学的时候,我爸就死了,被醉驾的卡车‘咚’一下...”
“死在带我们去看海的路上。”孙婉晴语气平淡,像在述说一件与她毫无干系的事,“我到现在都记得,他飞扑过来把我护在怀里的瞬间。”
“一车西人,司机都救回来了,就他......”
“被香薰瓶子砸中太阳穴,没救回来。”
“很狗血吧?”孙婉晴转过脸,用手指比划,“就这么大,一颗小小的,圆圆的,玻璃瓶子。”
梁烨喉结颤了颤。
他分明能闻到空气里发酵了的悲怆,可那情绪就像隔着毛玻璃的雨点,怎么也无法渗透进胸腔。
如果躺在太平间的,是叔叔阿姨或者弟弟,他会感到心痛吗?
会的吧,毕竟朝夕相处这么多年,纵使没有血缘牵绊,这些年共同生活的情分也做不得假。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
他们绝对不会扑过来。
而没有那道飞来的弧线,玻璃瓶子又怎会精准命中太阳穴?
看吧。
“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嘛。
没有对“爱”的强烈执着,又怎会陷入自我毁灭的境地呢?
“其实,如果当时他没有扑过来,大家都会没事的。”
难得轻柔的嗓音在夜风里飘出好远。
梁烨沉默良久,望向深邃夜空,“他是一个称职的,爱你的,好爸...爸。”
...
“切。”
“谁要他那么称职。”
一旁渐弱的嗓音像是轻嗤又像是哽声。
银月如珠,繁星似钻。
今晚晴朗无云,明天也应该是。
并坐石阶的两人,被漫天星月拉出长长的尾纱,仿佛婚礼现场依偎着坐在台沿对唱情歌的璧人。
垂落风中的柳枝,是见证他们的缄默嘉宾。
可惜。
那个男生一开嗓调就跑得没边:“但是,这和你妈揍你有什么关系?”
不要试图和一个难以共情的人倾诉你最悲伤的往事,因为他除了难受,做不到其它任何事情。
比如此时的梁烨。
就像在看一场没有翻译的悲情舞台剧,简首坐立难安。
他委实不想破坏气氛,但却不得不那么做。
因为孙婉晴叕叕叕叕特么要哭了。
真烦!
女孩子哭啊什么的,最麻烦了!
他不懂孙婉晴为什么会跟一个“假凯子”坐在这说这些掏心窝的话。
但对方既然不放他走,那肯定是往他这个“假凯子”头上又多糊了张“心理医生”的标签,再不济...也是个异性友人。
总之,不管他现在是何身份,都不能让孙婉晴牵住牛鼻子。
况且,他只是个大学森,又不是真正的心理医生,哪有本事能治得好对方幼年丧亲的悲恸。
自己双亲都不知道跑哪去了好吧!
他只想抓住问题的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脸上的划痕”。
至于解决办法,就更简单了。
赶紧离开这,去药房整张创可贴,温柔地给她贴上,然后说几句好听的将她哄回家。
不对,为了给刚哥助拳,得给她骗去“总统套房”。
如果这套流程走得快,他甚至还能赶回学校!
“喂!我在酝酿情绪,你干嘛打断我!”孙婉晴梗着脖子抬手欲敲,忽然又放了回去,像是泄气的小气球。
“好吧,这事挺丢脸的,但在你面前也不是第一次丢了,告诉你也没事。”
梁烨:“还请细嗦!”
创可贴早晚都是贴,这八卦过了站可就听不到了。
“你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否则我!”
梁烨:“我嘴超紧!”
孙婉晴剜了眼对方,深深叹气,“我妈总觉得爸爸负了她,而且是因为我,从那以后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所以阿姨是因为你而跟...去世的叔叔...吃醋?!”梁烨猛地瞪大双眼。
“你怎么又打断我?!不过,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而且,而且...”
接下来的话似乎让孙婉晴难以启齿,“而且”了半天也没吐出个下文。
“你不要急,我们有大把时间。”梁烨神色自若,心弦却绷得紧紧的。
按照以往经验,这绝对是个大瓜!
谁说吃瓜是女孩子的专利?
只要瓜够大而且保熟,是个人都会感兴趣好吧!
“而且...”孙婉晴怪异地瞟了眼梁烨,然后把头埋低,“而且自那以后,她就经常带男人回家,我很不喜欢...”
“我去校门口找你那晚就是,今天下午也是...我打男人,她打我。”
卧槽?!
梁烨眼眶瞪得比海绵宝宝还大。
这是什么炸而裂之的牛逼剧情?
泄愤?报复?
他不能理解,但大为震撼。
孙婉晴她妈那个年纪的女人,带男人回家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反正不会是搭伙打拳皇。
梁烨深感后悔。
这是他能听的吗?
他只是想吃瓜,没想到对方朝他空投了一发“小男孩”。
孙婉晴就这么信任他?
众所周知。
人类守秘的终极法则——
永恒的沉默或精妙的制衡,前者是真空中的绝对防御,后者是尘世里的动态平衡。
而他,显然不可能做到永远闭嘴。
那么,最让人放心的办法,就是用同样量级的秘密来进行等价交换。
怎么办?
他哪有这么大的瓜可以分享?!
路痴?
丢人是够了,但远远不够趣味性啊。
要不......
骗她自己今天穿的内裤破了两个洞?反正她也不会深究。
不行不行!这是什么需要吹嘘的事吗?
这样会被人当成傻逼的!
梁烨心念电转,最终决定“七天无理由”退货。
反正他只是剪掉吊牌试穿过一次,又没弄脏。
“晚晴啊,我是觉得吧,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妈...阿姨她事务繁忙,把人叫回家只是为了方便交流商业机密,你也别想太多。对了,那些男的都多大年纪?”
孙婉晴目光灼灼,“跟你一般大,而且我亲眼见过...”
“咳咳咳....”梁烨捂着嘴剧烈咳嗽。
尼玛这是在内涵我吗?!
感情“替身男友”是你们的家族传统呗?
我可卖艺不卖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