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秋雨裹着寒意泼洒而下，将大理寺门前的青石板砸出层层涟漪。林小满抱着一摞卷宗冲进值房，发梢滴落的水珠在案牍上晕开墨痕，她却浑然不觉，算盘珠子在袖中撞出凌乱节奏 —— 方才路过布告栏时，那张 "缉拿阿不思" 的通缉令上，画像里琉璃眼罩的反光，竟与昨夜梦中的场景分毫不差。
"裴少卿！有您的信。" 衙役的喊声惊得她手一抖，算珠滚落在地。裴砚从堆积如山的案卷中抬头，少年眼底的血丝在烛火下泛着暗红。他接过牛皮信封时，林小满注意到他指腹无意识着封口处的牡丹纹火漆 —— 和祠堂暗格里的画轴如出一辙，她心中警铃大作，悄悄握紧了算盘。
信封展开的瞬间，林小满的算盘自动排列成八卦阵。信笺上的字迹力透纸背："月长石配方己入黑市，长安将再掀血色黎明。"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想起占星台里那些用人命调制的毒香，想起哑叔临终前溃烂的嘴角。"这字迹..." 她突然抓起案头的密卷批注，两相对比，瞳孔猛地收缩，"和密室里批注的笔迹完全一样！"
裴砚的喉结剧烈滚动，将信纸捏得簌簌作响。他当然认得这字迹 —— 父亲书房暗格里的日记，每一页落款处的 "裴明远"，都是这样刚劲的瘦金体。可当林小满担忧又急切地看向他时，他却别开脸，用一贯冷硬的腔调道："不过是故弄玄虚。" 玉佩残片在腰间发烫，烫得他想起父亲失踪前夜，书案上未写完的信，墨迹被泪水晕染成模糊的双鱼形状。
"不可能！" 林小满将算盘重重拍在桌上，算珠迸溅而出，几步冲到他面前，仰头首视他躲闪的眼睛。她发间的皂角香混着雨水气息扑面而来，"阿不思明知我们在追查，还故意投递密信，分明是在挑衅！" 她突然伸手，指尖几乎要触到他紧蹙的眉，"你看这封信的折痕，三次对折的位置都在 ' 血脉 ' 二字，他是不是知道我们发现了裴家的秘密？"
裴砚猛地起身，木椅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他不敢首视那双盛满关切与信任的眼睛，生怕一个对视，就会将心底的惊涛骇浪暴露无遗。"先查黑市。" 他抓起佩刀，却在转身时撞翻了烛台。火苗舔舐着信纸边缘，林小满眼疾手快抢下信件，指尖却被烫得通红。
"裴砚！" 她举着烧焦的信纸追到廊下，秋雨瞬间打湿裙摆，伸手拽住他的衣袖，"你到底在隐瞒什么？自从在祠堂发现先祖笔记，你就..."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铜锣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两人对视一眼，裴砚本能地将她护在身后，带着薄茧的手轻轻覆上她握信的手，"跟紧我。"
火场中弥漫着熟悉的藏红花甜味，林小满的算盘珠子疯狂跳动。她踢开烧焦的木箱，发现暗格里藏着个贴着牡丹纹标签的陶罐，里面灰白色粉末还在滋滋冒烟。"是改良版月长石！" 她的声音被热浪扭曲，"阿不思说配方流入黑市，难道是要..." 话未说完，身后突然传来破空声。
裴砚的佩刀及时劈飞暗器，另一只手却牢牢揽住险些摔倒的林小满。刀刃在触及金属的瞬间发出刺耳的颤鸣，她能感觉到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颈间急促的呼吸。阴影中闪过琉璃眼罩的冷光，阿不思沙哑的笑声混着雨声传来："裴家小子，藏得够深啊！" 不等他们追上去，一枚磷火弹炸开，浓烟中飘来半张字条，上面用血写着："真相，在你最信任的人手里。"
裴砚俯身捡起字条的动作僵在原地。林小满看着他突然煞白的脸色，想起方才他躲闪的眼神，想起祠堂里那封被泪水晕染的信。她轻轻拽住他冰凉的手，算盘珠子在她掌心排成锁链的形状，"你早就认出这字迹，对不对？父亲的失踪、裴家的秘密、还有哑叔的死..." 她的声音发颤，眼眶泛红，"别一个人扛着，我... 我想和你一起面对。"
雨越下越大，裴砚任由雨水冲刷着脸庞，却冲不掉眼底的恐惧与挣扎。他看着林小满被雨水打湿的睫毛，看着她掌心为保护信件留下的烫伤，心中某个角落轰然崩塌。他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沙哑："我害怕... 害怕真相会把你也卷进深渊。"
"我早就己经在深渊里了。" 林小满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算盘贴着两人相握的手，"只要和你一起，深渊又如何？" 佩刀入鞘的声音格外沉闷，惊飞了屋檐下避雨的寒鸦。裴砚望着雨幕，悄悄将纸条塞进她掌心 —— 他终于明白，有些秘密，需要两个人共同承担。
街角突然传来孩童的啼哭。林小满循声望去，见个小乞丐缩在墙角，怀里抱着个刻着双鱼纹的木盒。当她走近时，孩子突然将盒子塞给她，转身消失在雨幕中。打开木盒的刹那，她的算盘发出蜂鸣 —— 里面躺着半枚青铜齿轮，齿轮边缘的星象纹路，和阿不思逃走时留下的碎片严丝合缝。裴砚将她护在身后，手指无意识着她掌心的烫伤，两人相视而笑，眼中是风雨同舟的坚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