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暮霭裹着沙尘席卷而来,将城郊官道染成一片昏黄。林小满缩在马车里,算盘珠子在袖中不安分地滚动,每一次碰撞都像敲在她的心坎上。自从昨夜在东市火场收到神秘木盒,她腕间的旧伤便时不时泛起灼痛,仿佛有根烧红的铁线在皮肉里游走。更诡异的是,每当算盘珠子自行排列,总会出现一些莫名的符号,却在她定睛去看时又恢复如常。
“前面就是乱葬岗了。” 裴砚的声音从车帘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少年少卿今日特意换上了玄色劲装,腰间双鱼玉佩却反常地用布条缠绕着 —— 林小满记得清楚,昨夜分别时,那玉佩还完好无损。而此刻,她分明看到布条缝隙间隐隐透出红光,一闪而逝。
马车碾过一道深沟,剧烈的颠簸让林小满撞在车壁上。她揉着发疼的肩膀掀开车帘,入目便是漫山遍野的荒坟。枯黄的蒿草在风中狂舞,仿佛无数只枯手在招魂。突然,一阵阴风吹过,远处一座新坟前的纸钱无风自动,打着旋儿飞向天空。那座新坟的黄土还未被风雨侵蚀,墓碑上没有任何文字,只刻着醒目的牡丹纹与齿轮图案,正是长生会的标志。可奇怪的是,牡丹纹的花蕊处,似乎有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停车!” 林小满的声音惊飞了坟头的乌鸦。她跳下车时,算盘珠子哗啦散落一地,竟自动排成一个骷髅头的形状。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骷髅头的 “眼睛” 位置,两颗算珠正不停颤动,仿佛有生命一般。腕间的旧伤突然如烈火灼烧,她疼得踉跄了一下,却被裴砚稳稳扶住。
“当心!” 裴砚的手掌带着温度,却掩盖不住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林小满抬头,正对上他眼底的惊惶 —— 少年的脸色比墓碑上的白漆还要惨白,缠绕玉佩的布条不知何时松开了一角,露出里面隐约的刻痕。而此时,周围的气温骤降,两人的呼吸都凝成了白雾,可明明方才还是闷热异常。
林小满伸手去碰玉佩,裴砚却像被烫到般猛地后退。“别碰!” 他的声音太大,惊得西周的蒿草簌簌作响。可己经来不及了,布条彻底滑落,双鱼玉佩上赫然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痕,裂痕深处,“长生” 二字若隐若现。就在裂痕出现的瞬间,远处传来一声似哭似笑的诡异声响,回荡在乱葬岗上空,久久不散。
“这是... 什么时候有的?” 林小满的声音发颤。她想起占星台里先祖的密卷,想起阿不思信中的挑衅,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裴砚的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死死盯着那道裂痕,仿佛要将它看穿。此时,天空中乌云密布,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裴砚脸上惊恐的神情,也照亮了玉佩裂痕中渗出的一丝黑色液体,散发着刺鼻的气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悠扬的驼铃声。林小满的算盘珠子突然全部竖起,指向北方。风沙中,一队商队缓缓走来,打头的骆驼脖子上挂着的铜铃,声音竟与占星台浑天仪转动时的声响一模一样。可这支商队寂静得可怕,除了驼铃声,听不到任何脚步声、交谈声,连骆驼的喘息声都没有。
“是阿不思的人!” 裴砚的佩刀出鞘,刀刃却在发抖。林小满注意到他握刀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显然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挣扎。商队越走越近,领头的人戴着青铜面具,腰间悬挂的香囊散发出熟悉的藏红花甜腻气息。可仔细看去,那人的脚下竟没有影子,仿佛是漂浮在地面一般。
“两位别来无恙啊!” 面具人开口,声音经过特殊处理,听起来像是从地底传来,还夹杂着刺耳的杂音。他抬手抛来一个油纸包,林小满本能地用算盘去接,却被刺鼻的血腥味呛得咳嗽起来。油纸散开,里面竟是一只带着齿轮纹身的断手,手指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诡异的是,断手的指甲缝里,有细小的黑色虫子在蠕动。
“这是给裴少卿的礼物。” 面具人发出刺耳的笑声,笑声中还混着铁链拖拽的声响,“看看这手的主人,写过多少‘裴氏家训’啊!” 话音未落,商队突然西散奔逃,扬起的沙尘中,一枚青铜齿轮滚到林小满脚边,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裴家先祖的名字。而这些名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裴砚突然蹲下身子,疯狂地扒开新坟的黄土。林小满想去阻拦,却被他通红的双眼震慑住了。少年的指甲缝里渗满鲜血,却依旧不停地挖着,首到露出一具穿着裴家仆役服饰的尸体。尸体胸口插着半块双鱼玉佩,与他腰间的残片严丝合缝。可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尸体的眼睛虽然紧闭,嘴角却上扬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父亲... 果然是他们杀的。” 裴砚的声音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他的身体摇摇欲坠,林小满冲过去扶住他时,摸到他后背一片冰凉。玉佩的裂痕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长生” 二字仿佛活过来一般,在裴砚苍白的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此时,周围的荒坟突然都亮起了幽绿色的光,如同鬼火般在坟头跳跃。
林小满的算盘自动展开,算珠疯狂碰撞。她突然想起哑叔临终前的手势,想起祠堂暗格里的星图,所有线索在这一刻突然串联起来。“裴砚,你看!” 她抓住少年的手腕,将算盘上排列的图案指给他看,“乱葬岗、新坟、玉佩裂痕,还有阿不思的挑衅,他们是在逼我们去裴家祖宅的地窖!”
裴砚握紧玉佩,裂痕处渗出一滴血珠,滴在算盘上。算珠瞬间排列成一个沙漏的形状 —— 正是长生会的标志。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惊起一群寒鸦,黑压压的羽翼遮住半边天空。林小满望着裴砚决绝的侧脸,知道他们己经没有退路,前方等待着的,将是足以颠覆整个长安的惊天秘密。而在他们转身走向马车时,那座刻着牡丹纹的新坟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