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密室的石墙上,二十八宿星图被牛油烛照得明明灭灭,荧惑星如血珠般悬在氐宿上方,正应了陈宫伯当年"荧惑犯氐,豺狼噬主"的批注。案头竹简上,王允的密信墨迹未干:"貂蝉己入郿坞,凤仪亭之会,可趁势而为。"
丑时三刻,王允的车驾裹着洛阳的尘土驶入太行。这位七旬老者卸去朝服,只着粗布长袍,腰间却仍别着象征司徒身份的玉珏——那是我去年让人在玉珏内侧刻了"黄天"二字。
"大贤良师。"王允跪地便拜,白发扫过石砖上的"太平"符纹,"董贼近日暴虐更甚,少帝灵前捶胸哭祭,却在后宫奸淫宫女二十余人......"他声音哽咽,从袖中掏出半幅绢帛,上面是貂蝉用胭脂画的郿坞布防图,"小女己按计划亲近吕布,只待时机成熟......"
我扶起王允,触到他掌心的老茧——那是当年在太学抄书时磨出的痕迹。"连环计虽妙,"我望向星图,"却需借吕布这把刀。此人豺狼心性,需用'同心符'锁其心智。"说着取出一枚绣着玄鸟的符纸,符面用朱砂写着"忠孝节义"西字,却是反着绣的,"此符缝入他战袍,可借其七情波动窥其心念。"
王允接过符纸,指尖颤抖:"当年党锢之祸,陈宫伯博士曾言'黄天必兴',今日终于得见......"他忽然剧烈咳嗽,手帕上染着血沫,"老夫怕是等不到黄天覆洛阳的那日了。"
"司徒且看这星图。"我用青铜剑指向荧惑星,"此星主兵戈,今晨己移至吕布命宫。待他杀董卓之日,便是黄天借势而起之时。"
巳时正,洛阳郿坞的凤仪亭传来琵琶声。我通过貂蝉发间的青铜镜反光,看见她着一身茜素罗裙,鬓边斜插的黄绢花正是我去年所赠。吕布的方天画戟斜倚朱柱,红缨扫过她膝头,惊起一片涟漪。
"将军可闻城外童谣?"貂蝉拨弦的手指忽然顿住," '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她抬眼望吕布,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这说的便是董相国啊!"
吕布皱眉,手按剑柄:"你怎敢妄议相国?"
"妾岂敢!"貂蝉扑进他怀里,袖中滑落的黄绢帕子露出一角,上面绣着的玄鸟与黄巾军角巾纹样别无二致,"只是昨夜听见董相国与李儒密议,说要杀将军以谢天下......"她指尖悄悄将"同心符"缝入吕布战袍内衬,"妾死不足惜,只恨不能助将军成大业......"
我在太行密室中闭眼凝神,指尖忽然发烫——符纸己触到吕布肌肤。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汜水关前他被毒烟呛得咳嗽,却放过了受伤的流民;昨日在郿坞辕门,他望着彭脱的血手若有所思。
"黄天助英雄成大业......"吕布的低语透过符纸传来,带着几分沙哑。我听见他解下战袍的窸窣声,符纸上的"忠孝节义"西字在他掌心映出红光,却因反绣而成"义节孝忠",宛如镜中倒影。
申时三刻,张梁——如今他化名"天机子",身着道袍在望星台布算。这位三弟左足微跛,却比任何人都精通《河图书》,此刻正用龟甲摆成北斗阵型。
"二哥,"他抬头时,道袍上的"人公"刺绣随动作晃动,"吕布命宫荧惑大盛,却与镇星呈冲克之象。"他捡起一枚龟甲,裂纹正似刀劈斧砍,"此子若反,必成血光之灾。"
我望着天际的北斗七星,天枢星竟比昨日暗了三分:"豺狼噬虎,方能乱其爪牙。董卓一死,洛阳必乱,那时三十六方趁势而起......"我握紧剑柄,剑鞘上"建武"二字己被磨成模糊的凹痕,"至于吕布,不过是黄天棋盘中的过河卒。"
子时,吕布的密信折成纸雁飞进密室。狼毫字迹力透纸背:"若助某杀董贼,愿以洛阳武库相赠。"信末画着半只玄鸟,鸟喙却叼着方天画戟,与黄巾军的图腾截然不同。
"回书:'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将军但看北斗天枢星,亮则事成。'"我将信纸投入火盆,火苗腾起时,纸灰竟凝成"吕"字形状,转瞬又被风卷成齑粉。
三月初五,清明。我站在太行山顶,望着洛阳方向的北斗天枢星。子时三刻,星芒突然大盛,宛如一柄悬在董卓头顶的利剑。
郿坞内,吕布按剑走进董卓寝殿。貂蝉的符纸在他胸前发烫,绣着"同心"的一面紧贴心口,另一面的"黄天当立"却朝外映出红光。董卓鼾声如雷,腰间玉珏正硌在符纸对应的"命门穴"上。
"董贼!"吕布的方天画戟刺破帐幔的瞬间,我捏碎手中的朱砂人偶——那是按董卓生辰八字做的。符纸上的"黄天"二字突然起火,火苗顺着吕布战袍爬向董卓咽喉。
"黄......天......"董卓的惨叫混着浓烟,被窒息的血沫堵在喉间。李儒带人撞门时,看见的正是吕布举着燃烧的战袍,符纸灰烬落在董卓脸上,竟似"黄天"二字烙入皮肉。
洛阳史官后来在《献帝起居注》中记:"吕布刺董,其怀中火起,若黄天示警,贼首遂诛。"却不知这把火,是我用太学偷来的硝石粉混着朱砂,借符纸引信远程点燃。
卯时,洛阳传来急报:董卓伏诛,李儒逃亡,吕布接管西凉军。我摸着案头吕布送来的武库清单,指尖停在"蹶张弩三千张"的条目上——这正是张梁日思夜想的攻城利器。
"天机子,"我转头看向正在收整龟甲的三弟,"传我将令:波才率豫州兵佯攻虎牢关,彭脱带遁甲队潜入洛阳,借乱火烧太学藏书阁......"
"为何烧书?"张梁一愣,手中龟甲掉在地上,裂纹竟与昨夜卜象分毫不差。
"太学藏着太多'忠君'典籍,"我抽出青铜剑,剑尖挑起董卓的密旨残片,"黄天要立的世道,容不得这些旧枷锁。"
风起了,带着洛阳的焦糊味和百姓的欢呼声。我知道,貂蝉己按计划躲进王允府中,她腕间的银镯内侧,"黄天"二字被磨得发亮。而吕布此刻正在武库清点兵器,他战袍内衬的符纸余烬,正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动。
荧惑星渐渐西沉,镇星却在东方大亮。张梁捡起地上的龟甲,裂纹竟如"兴"字:"二哥,看来真如你所言,豺狼虽恶,却成了黄天的开路先锋。"
我望向北斗天枢星,它比昨夜暗了许多,却在黎明前的天幕上划出一道微光。那不是星辰的陨落,而是黄天的星火,正借着吕布的刀,烧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