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正月廿七，黎阳渡口的冰面下传来暗涌。张宁的运粮队沿着冰道蜿蜒前行。三百辆粮车都覆着曹军的青布，车帮缝隙却露出一角黄巾——这是故意留下的破绽，为的是让曹军细作误以为"黄天教劫粮"。
"张宁的人己混入黎阳仓，"亲卫递来千里镜，镜中可见运粮队首领穿着曹军督粮官的铠甲，腰间却系着玄鸟纹的黄巾，"掺了巴豆粉的米袋装了六百石，萤火虫粉末撒了三十车。"我点头时，听见冰面下传来木桨划水的声响——那是提前埋伏的遁甲队，正在往河道里沉装满石块的竹笼。
黎阳仓的曹军斥候在申时发现运粮队。其中一人用长枪挑开米袋，金黄的粟米倾泻而出，却在火光下泛着幽蓝荧光——那是掺了萤火虫腹液的"夜光米"。斥候惊得后退半步，长枪掉在冰面上发出脆响，而张宁的副将己经翻身下马，抱拳道："奉曹丞相令，押送兖州新粮过境。"
曹军粮仓主管是个络腮胡的校尉，我认得他腰间的"曹"字腰牌——去年官渡之战时，此人曾在乌巢劫过我们的震天雷。他捏起一把米对着火光细看，荧光在他瞳孔里跳动，忽然暴喝："妖术！这是张角的毒米！"话音未落，周围的运粮队员突然掀开衣襟，露出里面的黄巾短打，车底的巴豆粉包也被点燃，白色烟雾瞬间弥漫。
"撤！快撤！"校尉的喊声被咳嗽声淹没。张宁的人趁机砍断粮车缰绳，三百辆粮车如脱缰野马冲进曹军营地，车上的"震天雷"陶罐被火引燃，接连爆炸。我看见荧光米粒在爆炸中西下飞溅，沾在曹军士兵的甲胄上，宛如无数流萤在夜色中乱舞。
亥时初刻，黎阳水道传来巨响。我知道，那是遁甲队完成了沉船任务。三艘装满石块的商船沉在河道中央，将狭窄的航道堵得严丝合缝。曹操的水军斥候驾着小舟探查，却被预先埋伏的弓箭手射杀，尸体漂在水面上，宛如浮木。
"报！粮草被焚，水道堵塞！"斥候的马蹄声惊飞了渡口的寒鸦。我站在望京台，想象着曹操在中军帐里摔碎酒盏的模样——这位枭雄必定没想到，他引以为傲的黎阳防线，会被几车毒米和沉船轻易瓦解。
张宁的信鸽在子时飞来，竹管里的密报写得仓促："曹军己退至黎阳北坡，郭嘉率谋士团断后，呼厨泉狼骑己衔尾追击。"我摸出袖中的萤火虫灯笼，三长两短的闪光过后，太行深处的号角声骤然响起，那是给呼厨泉的攻击信号。
狼骑的攻势在丑时展开。呼厨泉的三千骑兵如黑色潮水般漫过黎阳北坡，他们的战旗上狼头与玄鸟交织，在月光下宛如魔鬼的剪影。曹军后卫部队的火把刚亮起，就被狼骑的弓箭射灭，而我的义舍弟子们则在暗处投掷"震天雷"，炸得曹军战马惊嘶人立。
"放火箭！"呼厨泉的怒吼穿过夜空。三百支火箭同时腾空，照亮了曹军士兵惊恐的脸。我看见他们的铠甲反射着月光，而狼骑的弯刀己经劈到眼前。一名曹军校尉举剑迎战，却被呼厨泉反手一刀砍断手腕，惨叫着跌入雪堆。
郭嘉的反击在寅时开始。这位谋士站在高岗上，手持罗盘指挥士兵列阵。只见他脚下的遁甲阵图，正是当年在太学藏书阁见过的《风后八阵图》残卷。狼骑的第一轮冲击被拒马阵挡住，呼厨泉的战马前蹄腾空，却在即将踏碎阵图时，被郭嘉掷出的石碓击中肩胛。
"后撤三里！"呼厨泉的狼嚎般的命令传来。我知道，这是郭嘉的"奇门遁甲"起了作用。这位谋士擅长利用地形，黎阳北坡的狭窄山道对骑兵极为不利，而我们的目的本就是消耗曹军士气，并非全歼。
卯时三刻，曹操的主军终于退到黎阳渡口。我看见他骑着青骓马，在亲卫的簇拥下查看堵塞的河道。郭嘉手持火把站在一旁，指着沉船位置："此乃张角惯用的'水塞计'，需三日方可疏通。"曹操的脸色在火光中阴晴不定，忽然转身望向太行方向，仿佛能穿透夜色看见我的望京台。
"传孤令，"他的声音低沉如铁，"弃粮车，轻装回撤许都。"亲卫们闻言面面相觑，却无人敢抗命。当曹军士兵开始焚烧剩余粮草时，我看见张宁的运粮队又出现在远处的山道上，这次他们不再伪装，而是堂堂正正地插满黄巾旗，宛如收割者的镰刀。
黎阳的雪在黎明时飘落。我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下山，路过义舍的临时医棚时，听见里面传来呻吟声——那是昨夜受伤的曹军士兵，正在接受符水治疗。张宁的弟子们穿梭其间，用掺了艾草的热粥安抚这些俘虏，而他们腰间的黄巾绳结，正在慢慢取代曹军的腰牌。
"大贤良师，"张宁的脸上沾着烟尘，却掩不住眼中的光，"郭嘉的谋士团里，有三人愿意归附。"她递来一卷名单，上面用朱砂圈着三个名字，我认得其中一人是太学乙巳科的，曾与刘墨辩论过"天人三策"。
我点点头，望向黎阳方向。曹操的撤军队伍己经变成地平线上的黑点，而呼厨泉的狼骑正在清扫战场，他们的战马驮着缴获的兵器，马鞍上挂着曹军的头盔，盔面上的"曹"字被砸成了"黄"字形状。
我摸向腰间的青铜印，印文上还沾着昨夜的荧光粉，在雪光下微微发亮。这一战，我们用三车毒米和五艘沉船，换来了黎阳防线的真空。曹操的北征计划被迫搁置，而黄天教的义舍却在黎阳扎下了根。当曹军士兵带着"荧光米"的恐惧回到许都时，他们不知道，这种恐惧本身，就是最好的攻心之策。
郭嘉在撤军途中误食的"忘忧符水"是否真的失忆，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当他下次再见到荧光米粒时，必定会想起黎阳渡口的那个雪夜，以及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玄鸟图腾。
雪越下越大，我裹紧道袍，听见远处传来马厩的嘶鸣——那是新缴获的曹军战马，正在吃着掺了萤火虫粉末的草料。它们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黄天教的坐骑，载着义舍弟子，奔向更远的战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