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尔城的城市边际，灯光密度逐渐降低，低矮的破损楼体一面对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一面是繁华绚丽的城市风景。
这些楼体处于城市的边缘地带，没有人愿意修缮，除了那些地位低下的“胚胎人”，也没有人会踏足。
言九停在倒数第二个楼梯，熟练地走向通往地下室的路。
言婆说过，这些楼都是危楼，不一定哪天上面那几层就倒了，还是住在一楼最好。
但一楼的位置早就被其他“胚胎人”占领，言婆只能带着自己的女孩们住在这个半地下室里。
“言婆！我们回来了！我们又买了一瓶药，接下来半个月你都不用担心没有药吃了！”
言九踏进房间的那一刻就开始收拾自己，给自己换上己经破洞的棉质衣服。
那件衣服还是她去做兼职的时候捡的，由于己经破得不成样子了，穿出去会被判定影响市容，所以她把这件宝贝衣服当家居服，软软的，不管怎么活动都不会难受。
她根本拿不到棉线，所以也不存在修补衣服。
言九刚换好衣服，熟悉的声音从最里侧的房间传来，
“又买那个破药！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那个药根本没什么大用，等你两通过终极考试后我就能自生自灭了！我就往这一躺，这个培养人爱谁当谁当！要是再给我送来几个小胚胎人，我立马死这！”
言七赶紧给言婆身边的水杯添水，皱着眉反驳道，
“什么死不死的，你培养了我和言九，先不说我们能不能通过终极考试，不管怎样你都要按时吃药，没什么大用不等于没用，坚持吃下去，你还能培养好几拨呢。”
言九靠在锈蚀的门框边，双手抱胸。
她和言七都知道，言婆这么说是不想她们太辛苦。
言婆还算健康的时候，凭借着她当培养人的报酬，根本不需要言七和言九劳心劳力的兼职赚钱。
言婆每次拒绝吃药时，言七都会不厌其烦地讲道理，说好话，哄着言婆按时吃药。
言婆是一名培养人，在菲尔城内，城中心的自然人有自己的教学系统，有学校，课堂和班级。
他们用着传统但是高效的方式传递知识。
但是他们这些“胚胎人”，无父无母，诞生于容器内，是批量产出的基因试验产物，根本不配和那些自然产下的“自然人”共享教育资源。
培养人这个职业应运而生。
培养人本身也是低贱的“胚胎人”，她们虽然没有通过终极考试，但成绩还算可以。
落选之后她们会拿上接力棒，继续为菲尔城培养一批又一批的胚胎人。
培养人不仅要养育分配给自己的“胚胎人”，还要将自己所学的知识传授下去。
这是下层人民获得知识的途径，书本之类的学习资料，他们根本负担不起。
言九知道言婆并不想死，但又不想自己培养的女孩为了买药不断消耗精力。
这样矛盾的思想配上她泼辣的表达，难怪别人都说言婆表里不一，没有坏心眼但一张嘴就能毒死人。
“不想吃就扔了吧，你死了我和言七的培养人变成黑户，估计也不能参加最后的终极考试了，我俩既不能去地心外，也不能接你的班。我还剩点钱，要不咱三买瓶毒药分分得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也不怕晦气，你们俩必须给我健健康康地参加终极考试！你要是没通过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
言婆松垮的眼皮下是遮盖不住的疲惫，她熟练地拧开药瓶，借着言七刚倒好的水，吞下没有味道却贵得离奇的药片。
三人居住的地下室格局很简单，只有一个小客厅，一个卫生间，和两个卧室。
言九和言七的房间里有两张木板搭成的单人床，还有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捡来拼装的上下铺。
言九还记得小时候，这个房间的床是能睡满的。
可惜她们的死亡率出奇的高，可能会因为发烧烧傻被自己的培养人亲手了结，可能在外面惹到了哪位自然人被起诉判处死刑，还有可能会被自己的培养人放弃。
毕竟不是每个培养人都像言婆一样尽心尽力养育这些孩子。
简单喝了一瓶营养剂后，言九和言七来到言婆的房间准备明天的测验。
明天是终极考试前最后一次测验，在菲尔城里，每一次测验都是无法回头的角逐。
但凡有一次测验不及格，或者位于全城排名的后5%，将会永远失去参与下一次测验的资格。
“咳...咳...我相信你们，明天的测验依旧能毫无悬念地通过，我拥有的所有知识都己经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你们了。咳！虽然我也没有见过知识中那缤纷的世界，但只要通过测验后的终极考试，你们就能离开这个城市，地心以外的世界，一定是美丽的！我太累了，你们回房间自己复习吧。”
言九和言七看了对方一眼，颓废地回到自己房间。
她们心里都知道，尽管有药物的支撑，言婆的身体依旧越来越差，这是三个人都知道的小秘密，但谁也不愿意将这残酷的真相说出口。
言九透过墙体上部狭小的窗户望着那繁华的城市，只要她能通过终极考试抵达地表，她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言婆的病很快就能好起来。
听说城市中心的医院有很多医疗仓，不管得了多严重的病，只要进去躺几个小时，身体的各项机能就能恢复到巅峰时刻。
菲尔城里没有自然现象区分白天与黑夜，因为这里是地心，如果没有满城的灯光，这里将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人们依靠城市的明暗程度区分工作时间与休息时间，当市中心只剩下最高的几栋楼散发着明亮度很低的光照时，就是大家默认的休息时间。
“言九，你说言婆说过的那种会说人话，善于学习的鸟纲卵生动物，是真的吗？”
“当然，言婆不会骗我们的。早点休息吧，明天测验之后还有忠实教导会。”
言七侧着身子注视着闭眼休息的言九。
她通过不了终极考试，言九和她很快就会分开，也许之后再也不会相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