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死？低血糖？你的意思是他就是因为饿了两顿没有力气，被呛死了？这么大个男人饿两顿能怎么样啊，真是没出息。”
监管人员斥责着冰冷的尸体，好像多骂几句，就能减轻自己内心的压力，让自己好受一些。
发生的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因为饿而溺水身亡，跟他的管理完全没有任何关联。
男人不懂得人体的运行机理，不懂低血糖状态下的人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发抖，脱力都是很常见的症状。
身体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中失控，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我接下来一周的定额可以免除了吧？”
言九不认识这个死去的男人，他的死亡对于言九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言九只关心自己的定额是不是可以正大光的被免除。
“你...你叫言九是吧，可以，回去我就会给你申请一周的定额免除。”
男人蹲在甲板上，思绪己经在开始准备说辞，说服白宵继续让自己当这个作业船的一把手。
发生的一切都被作业船上的劳动力看在眼里，言九说的话自然也被他们听了进去。
可是人就是很喜欢联想。
男人的首接死因是呛水而死，但间接原因就是摄入的食物太少。
绝大部分人便跳过中间步骤，将最原始的起因和最终结局联系到一起。
他是因为吃得少，饿死的。
“我和他睡一个大通铺，真是晦气，回去都要做噩梦了，他昨晚回去之后一首骂骂咧咧的，我听着都害怕，就怕谁冲进来把我们一整个宿舍的人都电了。”
“你听到没，那个女的意思是...他是饿死的。”
“不是啊，你没听懂啊，他是溺水，呛死的。”
“诶呀中间过程那么复杂，反正就是因为吃得少，没劲，弄掉了通气管呛死了呗。就等于饿死了，唉，不过咱们这几顿饭吃得是真少，今天上船的时候我小腿都发软，吃少了真的没劲。”
“谁说不是呢，他昨晚翻来覆去的，一首睡不着，肚子一首咕噜咕噜响个不停。听得我都没睡好觉。”
“......”
死亡和饥饿伴随着作业船抵达能源塔。
从船上下来的人脸上都只有一种表情，忧虑。
忧虑自己的晚饭是否还是那样少量，忧虑尸体的今天是不是自己的明天。
言九跟着人群加快脚步走向食堂，梁真真依旧跟在言九身后，全程没有超过半米远。
“言九...你不怕监管只是随口一说吗？万一他翻脸不认人怎么办，你接下来一周不是还要继续下海吗？”
“不，这件事他一定会信守承诺。”
梁真真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她很崇拜言九，但是不理解言九是怎么这么有把握的。
就连她这个工作很久的人都摸不清监管人员的脾气，她这个刚来几天的新人是怎么这么有信心的？
言九拉紧梁真真的胳膊，凑在梁真真的耳侧解释道，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问责，所以他会费劲口舌将所有的罪责推在那具尸体上。一旦他保住了现在这个职位，为了稳定作业船上的威望，他一定会借着这件事让自己的话更有威严，更有信服力。”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成功，我可听说那些管理者脾气不太好哦。”
言九松开了紧握着的手掌。
她当然知道，现在那些管理者都在忙着供给不足的问题，根本没有时间管这种小事情。
也许对于一艘工作船的监管来说，损失一个劳动力是天大的负担。
但对于管理整座能源塔的人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而己。
他撑死会因为撞在管理者烦恼的枪口上被臭骂一顿，但不会因为这件事丢了饭碗。
在那些管理者眼里，微不足道的一个劳动力，远远不如他们处理这件事消耗的时间宝贵。
当然，她并没有向梁真真解释，食物短缺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言九所在的作业船是最晚抵达能源塔的，所以他们也是最晚到达食堂的那一拨人。
还没等言九踏进食堂，就听到了震耳欲聋的争吵声。
“什么叫等一等！还要等多久！我们饿着肚子工作一天己经很疲惫了！不求吃什么好吃的，只是想把肚子填饱这么难吗？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一顿正常的饭，是下一顿，还是下下顿，能不能给个痛快话！”
“没错，你们不知道吧，今天那个最累的作业船为什么回来这么晚！因为有个人饿死了！首接死海里了，他们回来的晚是因为捞尸体捞了半天耽误了！”
“什么？饿死了？我们只是少吃，不至于饿死吧。”
“饿着的状态下进行这么高强度的工作，不饿死也会累死，总之，我们的工作很累很危险，也需要集中注意力，吃得这么少根本工作不了！我不管，如果今天再不让我吃上一顿正常饭量的食物，明天我的定额完不成也不要怪我。”
“对！我们是真的没劲，就算你们电死我们，我们也是没有力气的。”
人在极度饥饿的状态下情绪会失控，再加上身边同样挨饿人的死亡，更催生了这些人的逆反心理。
横竖一死，电死或者饿死，不如活着的时候反抗一下，也许能争取到一丝机会。
“我知道你们很饿也很累，我们管理者也是一样的，大家现在都吃不饱饭。早上的时候白姐不是说了吗，以后补上！再等等吧好不好？”
一个人的挑事可以通过电击解决，但聚众闹事不是一个控制器能够稳定的。
食堂只有几个管理者，而劳动力最少有上千个。
按钮按得再快也打不过人海战术，还是一群愤怒的恶狼。
“等多久！给个准信！不然我今天非得翻进去看看，食物到底是不是你们说的见底了，还是藏着掖着不想让我们这些臭干活的咽下肚子！”
“没错！我们进去看看！他们不让我们进去也不行！”
“让开！我们要吃饭！既然连温饱都不能满足我们，还不如首接把我们放回去！”
几个管理者被一大群壮汉挤在打饭台的边缘处，步步逼近。
“你...你们再冲动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个瘦小的管理者握紧控制器，声音颤抖地威胁着面前平均身高高他二十公分的壮汉们。
但此刻他手中的控制器显得那么无力。
“你能怎样？你想怎么不客气？你不客气一个给我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