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砚白在一阵阵轻柔的呼唤声中,缓缓睁开了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周叙白那张布满焦虑与关切的脸。
“砚白!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周叙白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显然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
沈砚白只觉得浑身酸痛乏力,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组装起来一般,尤其是脖颈处,依然残留着一种奇异的灼痛与麻痒交织的感觉。他尝试着动了动,却发现连抬起手臂都有些困难。
“我……这是在哪里?”他的声音干涩,记忆有些混乱,只记得自己沐浴在诡异的药水中,然后似乎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之后的事情便是一片模糊。
“你还在魂归寨的送魂堂。”一个清冷的女声从旁边传来。沈砚白转过头,看到了那位一身青衣、气质卓然的凌霜使者。石远山寨主和那位被称为“老槐头”的老者也在一旁,神色间带着几分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
周叙白扶着他,让他勉强靠坐起来,然后将他昏迷之后发生的一系列惊心动魄的事情,包括凌霜使者的到来、古槐血母分身的激战、老槐头以千年槐心木暂时压制他体内嫁衣烙印的凶险过程,都简要地述说了一遍。
沈砚白听得心惊肉跳,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在鬼门关前徘徊了数次。尤其是听到自己一度被血母反噬,险些彻底沦为傀儡时,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槐花针脚的触感依旧清晰,只是不再有之前那种阴冷邪异的感觉,反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
“多谢……多谢各位出手相救。”沈砚白挣扎着想要行礼,却被石远山按住了。
“沈公子不必多礼,若非你体质特殊,又心志坚定,恐怕我等也无力回天。”石远山叹了口气,“只是,眼下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血母元气大伤,但其怨念不消,嫁衣不毁,你体内的烙印便始终是个隐患,魂归寨的危机也并未解除。”
凌霜使者接口道:“我们己经找到了或许能够彻底解决血母的办法——唤醒魂归寨的镇寨之宝‘净魂莲’。此莲有净化世间一切污秽怨念的奇效。只是,唤醒它需要两个关键条件:‘纯净之血’与‘至诚之愿’。”
她的目光转向沈砚白,带着一丝审视与郑重:“根据我守陵人一脉的典籍记载,以及石寨主的确认,引魂人体质者,若心性纯良,其血便是世间少有的‘纯净之血’。沈公子,你便是唤醒净魂莲的关键之人。”
沈砚白闻言一怔:“我?”
“不错。”凌霜使者点头,“我们需要取你三滴心头血,作为唤醒净魂莲的引子。辅以我等众人至诚的祈愿之力,方有一线希望能让沉睡百年的净魂莲复苏。”
“心头血……”沈砚白喃喃自语。他虽然不是修行中人,但也知道心头血对于一个人的重要性,那几乎是精气神最本源的凝聚。取出心头血,对身体的损伤可想而知。
周叙白在一旁急忙道:“砚白,此事非同小可,凌霜使者也说了,取心头血对你会有损伤。你……你若是不愿,我们再想其他办法。”他虽然也渴望彻底解决危机,但更不愿看到沈砚白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沈砚白沉默了。他感受着脖颈处那依旧存在的烙印,想起了阿宁信中那绝望的哀求,想起了魂归寨村民们惶恐不安的眼神,也想起了自己被血母操控时那种身不由己的恐惧。如果他的血真的能唤醒什么净魂莲,彻底了结这一切,那么……
他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凌霜使者,周兄,石寨主,槐老前辈,若我的血真能有用,我愿意一试。阿宁因我而陷入这般境地,魂归寨也因我而面临危机,我责无旁贷。”
他的语气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
凌霜使者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沈公子高义。你放心,取血之后,我们会尽力为你调养,将损伤降到最低。而且,若净魂莲成功复苏,其溢散的纯净气息,对你的身体恢复亦有裨益。”
石远山也激动道:“好!好!沈公子有此决心,我魂归寨上下感激不尽!老朽立刻去准备唤醒净魂莲的祭坛!”
老槐头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至诚之愿’,沈公子此举,己是至诚。”
就在众人为即将到来的行动做准备时,凌霜使者却忽然眉头微蹙,目光锐利地扫向送魂堂之外的夜空。
“怎么了,使者?”石远山察觉到她的异样。
凌霜使者凝神感应片刻,缓缓道:“没什么,或许是我的错觉。只是刚才,似乎感觉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窥探之意,一闪即逝,难以捕捉。”
众人闻言,心中皆是一凛。难道除了血母,还有其他未知的存在盯上了这里?
夜色深沉,魂归寨后山的一处隐秘山崖上,一道模糊的黑影如鬼魅般伫立。黑影周身缭绕着淡淡的墨色气息,与夜色融为一体,若非修为高深者,根本无法察觉其存在。
“引魂人体质……净魂莲……血绣嫁衣……呵呵,真是一场好戏。”一个低沉沙哑,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黑影中传出,“守陵人的小丫头倒是警觉得很。不过,也罢,等你们把那莲子唤醒,本座再来取也不迟。正好,也看看这千年血母,还有几分能耐。”
黑影说完,身形晃动了一下,便彻底消失在夜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崖边的几片树叶,无声地飘落。
送魂堂内,简单的休整之后,沈砚白在周叙白的搀扶下,跟随着石远山和凌霜使者,向着魂归寨的禁地走去。老槐头则留在送魂堂,继续看护那空中依旧悬浮的血绣嫁衣,防止血母再生异动。
魂归寨的禁地位于寨子后方一处被茂密树林环绕的幽静山谷之中。谷口有魂归寨的精锐弟子把守,神情肃穆。
进入山谷,只见谷内别有洞天。中央有一方清澈的水潭,潭水幽深,不见其底。潭边筑有一座古朴的石台,石台上刻满了繁复的符文,散发着淡淡的灵气。这里,便是供奉净魂莲莲子的地方。
石远山指着石台中央一个凹槽中静静躺着的一颗约莫婴儿拳头大小、通体玉白、散发着微弱毫光的莲子说道:“这便是净魂莲所化的莲子。百年来,它一首如此,毫无生机,却又蕴含着一丝不灭的灵性。”
沈砚白看着那颗莲子,不知为何,心中竟生出一丝亲近之感。他脖颈处的槐花烙印,也似乎微微发热。
凌霜使者神色凝重道:“沈公子,请上祭台。取心头血的过程会有些痛苦,你要守住心神,不要被痛楚影响了意志。我们会在一旁为你护法,并凝聚‘至诚之愿’。”
沈砚白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在周叙白的帮助下,盘膝坐于石台之上,正对着那颗莲子。他能感觉到,随着仪式的临近,空气中的气氛也变得越来越凝重。远方,似乎有隐隐的风雷之声传来,夜空中的乌云也越来越厚重,仿佛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