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戈壁染成一片暗红。陈玄策望着天边低垂的夜幕,伤口的疼痛在寒风中愈发清晰。左肩的绷带早己被血浸透,每一次颠簸都像有把钝刀在剜肉,但他的眼神却愈发坚定——方才混战中夺得的玉坠碎片,此刻正与怀中的残片相互呼应,在月光下泛起奇异的幽蓝。
“大人,马匹撑不住了。”蒋师仁的声音带着沙哑。经过整夜奔逃,三分之一的战马倒在了沙地上,而身后扬起的尘雾显示,追兵仍在紧追不舍。陈玄策勒住缰绳,抬头望向夜空,北斗七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玉符残片与和田玉牌碰撞,在舆图上投下的影子,正指向西北方的苍狼台。
“传令下去,弃车保人,轻装前进。”陈玄策撕下衣襟重新包扎伤口,“无论如何,今夜必须赶到苍狼台。”他转头看向独眼老妪——这位自称“青雀”的暗桩,此刻正擦拭着短刃上的血迹,浑浊的眼珠里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夜幕完全笼罩大地时,使团进入了一片雅丹地貌。狂风在土丘间呼啸,发出凄厉的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哀嚎。陈玄策握紧腰间的佩刀,突然勒住马缰——前方的沙地上,出现了一行整齐的马蹄印,每隔十步便插着一支折断的箭,箭尾绑着的布条上,画着半朵曼陀罗。
“是陷阱。”老妪低声道,“阿罗那顺的人故意引我们偏离路线。”她从怀中掏出个青铜罗盘,指针却诡异地疯狂旋转,“这片区域被下了咒术,寻常方向根本无法辨别。”
陈玄策取出玉符残片,借着月光仔细观察。残片边缘的云雷纹突然亮起微光,在空中投射出一条若隐若现的光带。“跟紧光带!”他大喊一声,策马冲进黑暗。光带在土丘间蜿蜒,时而消失,时而重现,仿佛在考验着众人的意志。
更鼓声响起时,远处终于出现了一点火光。陈玄策的心跳骤然加快——那是苍狼台的烽火!但当他们靠近时,却发现烽火台周围静得可怕,本该巡逻的士兵不见踪影,只有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呈现出诡异的黑色。
“小心!是毒箭。”老妪拽住陈玄策,一支淬毒的箭矢擦着他的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土墙。黑暗中传来阵阵冷笑:“陈大人,别来无恙啊?”数十名黑衣人从阴影中现身,为首的正是在碎叶城见过的粟特商人,此刻他摘下伪装,露出脸上的突厥狼头刺青。
“你果然是内奸!”蒋师仁怒喝着冲上前,却被对方甩出的铁链缠住脚踝。陈玄策挥刀斩断铁链,余光瞥见烽火台顶层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那是苏璃贴身丫鬟小翠!她举着信号弹,却被两名壮汉死死按住。
“想要人,拿玉符来换!”粟特商人的声音充满得意,“阿罗那顺大人说了,只要你交出所有碎片,便可饶你一命。”他手中的弯刀抵住小翠的咽喉,鲜血顺着刀刃滴落。
陈玄策的手按在腰间的玉符残片上,心中飞快盘算。突然,他注意到小翠的眼神在示意某个方向——墙角的烽火台基座处,有块石板微微。他不动声色地将玉符碎片悄悄放入蒋师仁手中,低声道:“等我信号。”
“好!我答应你!”陈玄策向前迈出一步,就在粟特商人伸手来夺的瞬间,他猛地甩出袖中的铁链,缠住对方手腕。与此同时,蒋师仁冲向烽火台基座,搬开石板,露出下面的密道入口。老妪趁机甩出烟雾弹,混乱中,陈玄策一把抓住小翠,众人迅速退入密道。
密道内潮湿阴暗,陈玄策举着火把,发现墙壁上刻满了古老的文字。老妪辨认片刻,脸色大变:“这是龟兹失传的星象图,上面记载着...”她的话被上方的爆炸声打断,粟特商人的怒吼声传来:“别让他们跑了!”
陈玄策握紧玉符残片,残片突然发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密道深处的一扇石门。石门上雕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与他的玉牌纹路完全吻合。“快!把玉牌放上去!”老妪大喊。
当玉牌嵌入凹槽的瞬间,石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堆积如山的箭矢和粮草,还有一张写着“紧急求援”的密信。信是苍狼台守将所留,三日前他们遭到突厥精锐部队的袭击,全军覆没前发出了最后的求救信号。
陈玄策望着手中的玉符残片,又看了看密道外逼近的敌人,心中己有了决断。“蒋兄,你带着小翠和老妪从密道另一头突围,去安西都护府求援。”他握紧佩刀,“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大人!”蒋师仁还要争辩,被陈玄策打断:“玉符不能落入敌手,这是死命令!”他转身走向石门,月光透过密道缝隙洒在他身上,宛如披上了一层银色的战甲。星夜求援的路充满艰险,但他知道,自己绝不能退缩——因为这不仅关乎个人生死,更关乎大唐的尊严与西域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