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刚化尽的清晨,我蹲在菜畦边给新播的胡萝卜籽盖土,蜘蛛子的警报声突然变得尖锐刺耳。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在刮擦铁锅,震得刚抽芽的蒲公英瑟瑟发抖——上次听见这种频率,还是露西把炼金阵错当花盆的时候。
“有魔物!”迪亚的光羽在屋檐下炸开,她怀里还抱着没织完的草莓围巾,“方位在北偏东三十度,魔力反应……像是哥布林部落!”露西叼着半块烤面包从厨房窜出来,发间还沾着昨晚麻将牌上的面粉:“快抄家伙!我的香菜炸弹终于能派上用场了!”
狗子们比我们先冲进白桦林。等我握着万能农具赶到时,眼前的景象让我差点把木剑掉在地上——不是哥布林,而是头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巨熊。它皮毛呈灰黑色,前爪拍碎的巨石滚落在地,嘴里叼着个眼熟的亚麻布口袋——那是上周精灵们去镇上换盐时背的。
“等等,它好像没攻击意图?”莱雅拽住我袖子,银镰在晨露里闪着光。巨熊突然发出呜咽般的低鸣,松开嘴吐出个蜷缩的身影——是个穿着兽皮裙的少女,银发上缠着藤蔓,脚踝处的伤口正渗着血。梅拉的工蜂们最先反应过来,围着少女盘旋两圈后,突然集体转向我,翅膀震动出“救她”的频率。
露西的炼金炸弹在手里晃得叮当作响:“要不先炸晕熊?我算过,香菜粉用量只要加倍……”“不行!”迪亚的光羽挡在我们身前,“熊灵是森林的守护者,除非被诅咒,否则不会攻击人类。”她走向巨熊时,光羽泛起温柔的浅绿色,像春天最早萌发的草芽。
巨熊垂下脑袋,任由迪亚检查它肩头的伤口。那是道深可见骨的灼痕,边缘泛着诡异的紫色——和我曾在露西炼金笔记里见过的“黑魔法灼伤”一模一样。少女突然咳嗽着醒来,扯住迪亚的裙摆,喉间溢出破碎的精灵语:“暗影……从禁忌森林来的……”
莱雅的银镰“当啷”落地。精灵们瞬间围成防御阵型,银发少女的指尖突然长出藤蔓,在地面织出古老的符文。我这才注意到她耳尖的绒毛是银白色的,比莱雅她们多了份冰霜般的冷冽——后来我们知道,她叫艾瑟,是北方冰原部落最后的守林人。
巨熊(我们叫它山君)在迪亚的圣光治疗下渐渐安静,艾瑟却始终攥着我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我的皮肤:“人类,你的土地……有暗影的气息。”她咳出的血珠落在泥土里,竟开出黑色的花,“魔王的封印在松动,那些被诅咒的生物……”
“先别说了!”露西突然把整袋香菜粉撒向天空,“看那边!”东南方的天际线涌起墨色云团,树枝断裂声和魔物的嘶吼越来越近。迪亚的光羽瞬间转为炽烈的金色,莱雅的银镰割开空气,织出半透明的荆棘屏障,就连向来温顺的山君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前爪拍在地面溅起碎石。
但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到来。当黑云逼近时,我闻到了熟悉的草莓香——是梅拉带着蜂群来了。工蜂们翅膀上沾着露西特制的“辣味炼金粉尘”,嗡嗡声里,黑云突然炸开成无数蝙蝠,尖叫着逃回森林深处。艾瑟的藤蔓缠上最后一只漏网之鱼,却在看清对方翅膀上的烙印时猛地松手:“这是……魔王首属的暗影魔蝠?”
危机过后,山君把艾瑟轻轻放在我的臂弯里,用鼻尖碰了碰我的手背——那是精灵族传说中“托付重要之物”的礼节。迪亚的光羽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我后颈的金色纹路上:“神明的印记在发烫。或许……你才是预言中‘能让森林重新生长’的人?”
露西用万能农具撬开山君带来的亚麻布袋,里面滚出成罐的蜂蜜、晒干的莓果,还有张用兽皮写的地图。艾瑟挣扎着坐起来,银发垂落遮住受伤的眼睛:“山君说,你们的草莓香能驱散暗影。北方部落的幸存者……能跟着你们一起种草莓吗?”
春风卷着新翻的泥土香掠过麦田时,蜘蛛子突然用蛛丝吊下颗晶莹的卵。露西说是“变异蒲公英蛛卵”,迪亚则严肃地把它归类为“神赐的新同伴”。狗子们围着山君的爪子打滚,梅拉的蜂群在艾瑟的银发间筑起小小的蜂巢,莱雅己经在用银镰丈量土地,准备给新来的冰原精灵种耐寒的黑麦。
我摸着后颈发烫的纹路,望着远处重新变得澄澈的天际线。山君的脚步声像春雷般沉闷,却在经过草莓园时放轻了爪子。艾瑟突然指着我的胸口笑了,那是她醒来后第一次露出表情:“人类,你的心跳声……比熊灵的还要沉稳呢。”
露西不知何时塞给我颗草莓,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绽开。远处传来迪亚的惊呼,她发现山君正在用爪子帮蜘蛛子翻土;莱雅的银镰划出优美的弧线,割下第一束用来占卜的蒲公英;狗子们则叼着麻将牌,试图教山君玩“熊灵专属的五筒牌型”。
当新的警报声再次响起时,我己经能分辨出其中的不同——这次不是危机,而是某种更温暖的预感。蜘蛛子的钟声里,我听见露西在喊“该给艾瑟盖冰系炼金小屋了”,迪亚在劝“山君不能吃太多草莓蛋糕”,而莱雅正用精灵语哼着新歌,歌词里混着泥土、蜂蜜,还有春天最早开放的铃兰香。
或许正如艾瑟说的,暗影只是暂时退去。但此刻我们有会织棉被的蜘蛛子,有能驱散阴霾的草莓香,还有一群连魔王都敢用咖喱招待的姑娘们——
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毕竟,当春天的第一缕阳光掠过温泉水雾时,我看见山君的爪子下,正冒出株沾着露珠的草莓幼苗。
那是比任何预言都更有力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