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周镇南。”
“你母亲是我女儿。”
“怎么见到外公都不叫一声?”
周老爷子并没有动怒,这让身边人很奇怪,他这个级别,哪怕退休了,有秘书,有司机,有保健医生,有保姆,厨师……
哪怕没有在位的时候前呼后拥的排场,在私下里,他还是那个一言九鼎的人。
尤其是身上的气势,更不是普通退休老头身上该有的那种苍老暮气。
反而像是一头年迈的猛虎,眼神依然犀利的如同两把利剑。
陈泽轻轻摇头道:“老爷子,我有个问题不太明白,不知道能不能问?”
“问吧。来都来了,还能堵住你的嘴不成?”
周镇南没想到自己的这个外孙这么难缠,不动声色的把气氛在破裂和勉强维持的局面下,给立住了。
“老爷子,我就是不明白,先有爹还是先有儿子?”
站在周镇南身后的秘书有点愣住了,陈泽的信息是他调查的,还持续了很多年,不像是会问出‘鸡生蛋,蛋生鸡’问题的人呐?
秘书还在琢磨,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周镇南想明白了,陈泽问这个问题的意思,表明了三层意思:
第一:上一辈的恩怨,他不知道,也不过问;
第二:越过亲爹认外公,为人子,不孝,他不能做;
第三:想要缓和关系,找他没用。
周老爷子气的冷哼一声,自家闺女倔就不说了,女婿……
连带生出来的外孙,都一个个死犟的性格,让他也有点无语了。
心中将陈绍华骂了狗血淋头,太不知好歹了,老子的亲闺女都给你生俩儿子了,你就不能主动来伏低做小的道个歉,磕个头?
难不成让老子觍着脸给你找补台阶不成?
周镇南黑着脸,他也不想想,陈绍华即便是想要来认错,也得找到门路啊!
家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他来认哪门子错?
陈泽的反应太简单,就是给亲爹正名,女婿不认,认外孙,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反正,他这一关就过不去。
陈家最难的时候,一个月的收入半个月就光了,他记得陈潭当初就跟他抱怨过,爹妈在一个月里,只把他当半个月的亲儿子。
当然,这也不能怪别人。
陈绍华也好,周慧也罢,哪怕靠工资生活,他们的收入也不低。
主要是太能花钱了,陈绍华喜欢抽好烟,周慧刚拿到工资,就会把心心念念的大衣皮鞋,连衣裙,统统搬回家。
以至于,钱花完了,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
月初的时候下馆子,月末的时候喝粥,这在陈家是常态。
要不是有陈泽爷爷的退休金救济,他俩早饿死了。
即便,周镇南认了陈绍华这个女婿,对陈家的经济状况也没太大的改变,可认不认是立场问题。
立场不一致,怎么做一家人?
闻蕴广吓得在边上冷汗首冒,瞪着他的小眼珠在周镇南和陈泽身上打量,心头悔恨不己,这明明是周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把人送到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跑出这个是非之地?
现在好了,想走也不行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家老板为什么不来的原因。
这家子没一个省油的灯。
站在陈泽的立场上,太简单了,他来看望自家外公的时机不对,至少不是认亲的时机。
没道理,老头子女婿不认,却来认个外孙?
说破天去,也没这么个道理。
如果外公真的认了女婿,就不该这是这场面,女儿女婿不出面,小辈也不能随便就来攀附关系,这是看到有权贵亲戚了,把爹妈丢了。
这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至于冒犯了外公?
陈家人这些年冒犯外公还少吗?
就凭借陈绍华把老头心尖上的小女儿骗走,就该千刀万剐。
陈泽估摸着自己的这点冒犯,还不至于让老头大动干戈,毕竟连这点肚量都没有,他根本就不配住在这个疗养院里。
确实,对周镇南来说,陈泽的这点冒犯,还不至于让他生气。
气氛在凝固了快一分钟之后,周镇南爽朗的笑声响彻房间:“小子,你难道你不怕我?”
“如果被眼神都能吓倒的话,我不可能出现在这里。再说了,老爷子当年在战场上,也不会只用眼神杀人吧?”
陈泽不紧不慢的找了地方坐下,仿佛来串门的邻居,根本就没有把老爷子当外公的意思。
这让周老爷子微微蹙眉,他有种古怪的念头,怎么闺女的儿子,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去年的陈潭,是个暴脾气不说,还毫无敬意。
周镇南戎马一生,临老,还有可能被外孙指着鼻子骂。
幸好,最后没见着,只是儿子见了一面外甥,回来之后,脸色很难看。
陈泽也是如此,不过这小家伙是个软刀子扎人的小坏蛋。
为了缓和气氛,周镇南没有对过去的事多解释,有些事,一旦发生了,所有当事人都不会觉得自己错了。
时过境迁,周镇南也清楚为什么和女儿女婿家关系搞得这么差的原因。
没有他当年不认女婿的事,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可这话周镇南不能说,陈泽却不好说。
他只能用态度表明,不承认陈绍华的身份,他这个周家外孙的身份,也不会认。
当儿子的给父亲站台,无可厚非。
周镇南笑容可掬的变换了脸上的表情,转移话题道:“会下围棋吗?”
“学过几天,水平一般。”
陈泽是聪明,可只能代表他学东西快,悟性高,不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很多才艺也不会从入门进步到精通。
围棋还算容易,至少对他来说。
如果是乐器的话,需要大量的时间去磨练技艺,就很不适合时间有限的陈泽。
在摆棋盘的空档,陈泽也没闲着,像是自说自话着:“这老爷子是懂给自己搬台阶的……”
这话虽说像是自言自语,可没背着人。
周围人都是耳聪目明的,加上陈泽的声音虽然不大,可在房间里,也足够传遍边边角角的了。
很快棋盘就摆好了,陈泽让了一下。
属于起码的礼仪,让周镇南持黑先行。
伸手在棋盒中夹起一枚白色的棋子,入手感觉不对劲,太温润了。
其手感,云子根本就无法比拟。
举起手中的棋子,对着窗外的光线。
原先陈泽还以为手中的棋子是古玩,明清流传下来的永子,可是透光度不对。
润如凝脂,白里透红,温婉如玉,晶莹剔透。
这哪里是什么永子?
而是玉石,白色的棋子是用羊脂白玉做的,黑色的棋子是和田玉中的墨玉。
普通人下棋,有一副云子就不错了,毕竟是工厂出来的产品,价格虽然贵,但寻常百姓咬咬牙,还是能买得起的。
而永子就不是普通人能消费的了,如果是传承的永子,动辄过十万,几十万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不可能这么贵,但也不便宜。
而玉子?
一副围棋棋子有361颗棋子,黑棋181,白棋180。
一枚棋子大概在十克左右。
就这副棋子,得十公斤的和田玉,其中一半还得是羊脂白玉。
和田墨玉不值钱,后世也卖不起价。
但是羊脂白玉,后世成品己经到了一万一克的起步价。如今价格虽没有后世那么高,也得一两百一克。
这副棋,光材料费的价格就得上百万。
陈泽心中暗叹,怪不得人要削尖了脑袋进仕途。
陈泽的反应并没有惹恼周镇南,反而一脸的得意,他喜欢下围棋,同时这副棋是他的心头好。
陈泽识货,仿佛勾起了他心头的得意,老头得意的摇头晃脑道:“喜欢的话,这副棋可以给你。我还有一副永子,勉强能用。”
可惜,陈泽眼神中没有任何贪恋,放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
嘴里还碎碎念:“差生文具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