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周镇南没有听过陈泽的怪话,可用脚丫子想,陈泽刚才嘴里说出的话,不是什么好话。
什么差生文具多……
这不会是骂人臭棋篓子吗?
想到这里,周镇南都快气炸了,在这片养老院里的老头,有几个是他对手?
他也就是说个心里痛快,围棋毕竟是小众,会玩的不多,养老院的老干部书法人人会,还对题字之类的活动颇为感兴趣,但是围棋?
真没几个会的。
下的好就更少了。
啪嗒——
“我长。”
“小子,别乱下,你到底会不会?”
周镇南嘴上说的看似关心的话,可下手一点都不软:“接!”
“双。”
不断的将自己的棋连成片,心底的喜悦从心底里冒出来,连嘴角都快压制不住了。
这要是在一片棋子的中心落下子,那就是镇,接上一片是并。
大爷的大龙要成形了。
可陈泽呢?
像是个愣头青似的,还是自顾自的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看似杂乱无章的下着棋。
在周镇南的眼里,他这个外孙也不是个懂棋的。
好吧,他决定勉为其难的先赢下一局之后,才和自家外孙掰扯当年的事。
周慧当年和陈绍华结婚,他并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将女儿关在家里了。
可有些误会发生了,就不再是误会。
而是故意使坏。
解释,是解释不通的。
这也是为什么周慧没有对陈泽说当初的事,至于周安邦这个舅舅,更没有说的心思了。
所有的坏人中,他最坏,让她怎么说?
“小子,你还是嫩一点,我这大龙都快连成片了,你这盘棋输定了。”
周镇南手指夹着棋子,目光柔和了不少。
他都要赢了,再咄咄逼人不合适……得把这盘棋下完。
“不着急,接着下下看。”
陈泽并没有在意,语气淡然的仿佛不是自己在下棋似的,落子也并没有变慢:“吃!”
一小片棋子被吃掉,周镇南目光落在角落,有点可惜,心中暗道:“大意了,没有照看那片。”
可是接下来,接连被‘吃’了几片棋子。
周镇南的心仿佛被人用绳子拽住了似的,整个都提了起来。
神色古怪的扫了陈泽一眼,心头有点不安起来,这小子吃起棋子来一点都不手软,不像是个新手。
难道是高手?
周镇南的身份,平日里找的对手都有讲究,专业棋手也有,可人家棋手敢赢他老人家吗?
老头辛苦了一辈子,退休了,喜欢上了下棋,可不是专门来找虐的。
还有就是和他一样的级别的离休干部。
大家级别差不多的情况下,杀个昏天地暗也不在乎。
只能说,这个层次的较量,是菜鸡互啄。
平日里被吹捧习惯了,但凡遇到点挫折就有被冒犯的愤怒。
才开心了不到半个小时,周镇南就有点受不了了,他有种当年打仗的时候,被骗入圈套的感觉,身边的战友一个个倒下,可却总是无法突破重围的困顿感。
抬手想要将手中的棋子落下,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偷看陈泽的表情。
和周镇南这样的臭棋篓子下棋,陈泽还真的不怎么在意,心思一半在棋盘上,就己经不错了。
重生后,和任何人玩智力游戏,就没输过。
围棋也是智力游戏,没道理连个业余水平都不如的老干部都下不过?
发现周镇南偷偷打量自己,在联系对方的动作,陈泽心中顿时了然。
表情顿时丰富了起来。
仿佛这子要是落下去,小半片子都得死。
懊恼,纠结,紧张的情绪顿时浮现在脸上。
这么做没别的心思,就是想快点把大龙屠了,然后早点结束棋局。
可这些周镇南都不知道啊!
他还以为识破了外孙陈泽的计谋,果断将棋子落下。
周镇南没看出来,可站在他身后的秘书田伯庸却看出来了,他不但看出来周镇南的局面要崩,还看出来了陈泽的水平很高。
至少比他高。
周镇南喜欢下围棋,他可以菜,因为他是领导,是上位者。
可秘书田伯庸不能菜,甚至下班之后,还得专心研究棋谱,就是为了更好的服务领导。
在棋力上,他至少高周镇南五段。
可平时他陪着周镇南下棋的时候,还经常能和周镇南下的旗鼓相当,杀地有来有回,甚至还在最后,故意和放水,让周镇南赢上一目两目。
“边线打吃。”
才走了三西步,又遇到了陈泽杀手棋。
这下周镇南傻眼了,之前的劣势别说了,仗着初期的优势,并没有感觉到要输棋的不利,可要是这一片棋再被吃了,别说输棋了,就是大龙也要被屠了。
周镇南愤恨的盯着陈泽的脸,他也算是看出来了,刚才这小子故意的,装出一副懊恼,被看穿的紧张,就是挖好了坑,等他傻乎乎的跳下去。
心中哀叹:这小子,怎么就这么坏呢?
一盘结束,输了二十七目半。
奇耻大辱!
奇耻大辱啊!
打从周镇南‘纵横’业余棋坛开始,多少年了,没有人敢这么欺负他。
但是周镇南也清楚,靠自己……这辈子没指望了。
目光落在了自己的秘书田伯庸身上,这位跟了他也有十来年了,从三十来岁,到如今的西十出头,能力且不说,做事颇为勤快,而且眼力见也不错,知进退,见好就收。
围棋的水平,自然是比他高上不少的。
周镇南是好面子,也痴迷下棋,主要是如今没工作了,闲得慌。
但是他没老年痴呆,真以为自己的水平能和田伯庸杀的有来有回,旗鼓相当了。
真要是这么天真,他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小田,你来和他下,让这小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
“周老!”
田伯庸为难,他感觉自己和陈泽下棋,占不到便宜。
能让对手摆大龙,然后再屠了的棋手,水平不是高几段能说得清的。
他怕最后的结果,让周镇南面子上下不去。
“用心下,别藏着掖着,赢了棋局,你之前的想法我答应了。”
跟着个离休老干部的秘书,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还不是放出去?
可这话,周镇南能明着说,田伯庸不能明着接受,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他盼这一天都多少年了?
终于机会来了。
可和陈泽对弈之后,他傻眼了。
明明自己水平比周镇南至少高了五层楼,可面对陈泽,他竟然走了和周镇南一样的棋路,被裹挟的摆了大龙,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大龙被屠了个干净,就过程来说,水平还不如周镇南了。
“周老,我真的是尽力,不是故意嘲讽您。”
“我真没这个胆子!”
周镇南黑着脸道:“你是说这小子是故意的?”
见自己秘书点头,气的周镇南嘀咕道:“这小子心眼怎么就这么小呢?”
不过随即眼珠子转悠着问田伯庸:“你说这小子能不能把老吕杀个片甲不留?”
“肯定能啊!吕老的水平就比我强点。”田伯庸爽快道。
见周镇南瞪眼威胁,田伯庸不敢说话了,用点头来给自家老领导信心。
陈泽说什么也想不明白,周镇南会无耻到这个地步,竟然想要利用他,羞辱在疗养院里最大的对手,仿佛只要他在疗养院最大的对手被羞辱了,他所遭遇的耻辱就没有了似的。
这老小子太坏了,他当年怎么当领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