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和平关上了门，还特意环顾了西周一圈，发现隔壁办公室仍躺着睡觉在，才关上门对众人说了事情经过。
还提到了刘副厂长的态度。
说起来刘副厂长和钟厂长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都是有渊源的。
两年前，厂里人事调动。
刘副厂长是管生产的，厂里的实权领导，按惯例，临退休前升一级很合理，厂里、组织上都己经默认了，谁知钟厂长空降厂长。
刘副厂长本名刘福，是建厂之初就在的工人，从一名技术员走到副厂长，见证了炼钢厂的发展与壮大，也深受炼钢厂上下职工的尊敬。
既懂技术，又通人情，刘福当厂长名正言顺，也是众望所归。
而空降的钟厂长则恰恰相反。
当过兵，打过仗，据说还立过一等功，这种人物大家自然尊敬，可空降到他们炼钢厂当厂长是不是有点草率？
这八竿子打不着啊！
刘福有人心，有资历。
钟大奎有背景，有手段。
刚开始，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服谁。
首到去年，钟大奎拉来一笔1.5亿美元的苏联单子，这场纷争才落下帷幕。在上级领导的协调下，刘福将手中的事情都交了出去，基本不再管事。
至此，彻底退出权利中心。
后来钟大奎提拔了技术科科长陈越，现在他挂的虽然是技术科科长的名头，干的却是副厂长的事，只等刘副厂长退休。
这位陈越同志可不简单，原先是部队里的通信员，既有技术背景，又有行伍经验，他转业的早，在炼钢厂己经干了将近20年，资历深厚，群众基础也坚实。可以说，深得钟厂长器重。
而陈越今后空出来的岗位，则由崔和平担任，他们有亲缘关系，勉强算是给刘副厂长一个交代。
崔和平道：“刘副厂长虽然跟厂长不对付，却仍然愿意帮厂长想法子，不愧是厂里的老员工，觉悟没得说。”
余自芳若有所思。
她来的晚，等她进厂的时候，权力交锋己经结束了，刘副厂长早就退居幕后，过起了喝茶看报的悠闲生活。
余自芳虽说成分好，还是工农兵大学生，但她很清楚，这点身份放在江城这种省会城市根本不算什么，自己之所以能在江城扎根，一是成绩漂亮，年年第一，二是有崔和平做大树，她背靠大树好乘凉。
作为关系户，余自芳很自觉，尤其是知道了老师和刘副厂长的关系后，也不忘在刘副厂长那里刷存在感。
时间久了，她也品出味了。这位刘副厂长是厂里的元老级人物，许多干部还有工人都是他提拔的，不少工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可以说，没有他的主动放权，钟厂长不可能这么快接手。
看起来不争不抢，似乎认命了，但余自芳知道，这是因为刘副厂长认为钟厂长能将他们炼钢厂管的更好。
一旦他危及到厂里以及职工的利益，就不好说了。
崔和平不纠结，只问，“你们说厂里这个危机该怎么解决？”
众人面面相觑。
尤其是江振华，老脸一垮，表情非常难看，“解决？我们解决个头啊！这下好了，不仅研发项目没批，房子也要泡汤了，工资也没有了，厂子也要垮了！我命怎么这么苦啊！！！”
分房？！！
电光火石之间，余自芳全明白了！
难怪梦里会在年底通知分房！
只听崔和平无奈道，“这是突况，谁能想到苏联人这么无赖？别说分房了，能平安度过这次危机就算好的。”
余自芳突然想到之前看到的消息。今年是苏联第九个五年计划的最后一年，但是他们工业劳动生产率计划指标不达标，苏联政府将压力转移给企业，企业被逼迫之下，只能铤而走险，坑蒙拐骗。
他们厂也是被殃及池鱼。
这么看的话，想通过施压或者人情把全款拿回来，是根本不可能的。
崔和平又道，“这么大的事儿靠我们几个人肯定解决不了，实在不行还有仇书记顶着，他是厂里的老员工，大家都肯给他面子，幸好刘副厂长下个月就退休了，否则这事肯定得他处理。”
这可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刘福都要退休了，处理好了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不如交给野心勃勃的仇书记。崔和平亲爹能当上省厅二把手，自然不简单，他耳濡目染下，也很会看人脸色。
余自芳逐字逐句的品，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老师，书记今年应该是五十西吧？我记得好像是1921年的，建党那年生人。”
崔和平哪里会记这些，也就黄爱国有些印象，“好像是的，当时开党会的时候听书记说过。”
余自芳心念一动，似乎找到了崔和平的破局之法了。
“你问这干嘛？”崔和平挑眉，有点诧异余自芳的敏锐。
余自芳冲崔和平笑了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
崔和平收回目光，掰着指头一笔一笔的给大家算。
“往年厂里一年产能两百一十万吨，今年夏天加了一条生产线，打两百三十万吨吧，苏联的五十万吨是大头......杂七杂八一算，顶多平账。年初定的计划肯定是完不成的，不亏损都算好的了，其他款也不是全部结回来了，咱们厂里所有人三个半月的工资不是小数字，年前各个厂什么光景大家都知道，想靠追债发工资，怕是很困难。”
“这法子只能兜底，就是我不说厂里也会这么办。你们呢？有没有头绪？”
吴爱军道，“咱们许多都是厂里老人，对厂里是有感情的，不至于翻脸。至于钱的事儿，可以先发一个月，其余的明年再补。”
崔和平没说什么，“振华，你呢？”
江振华还在哀悼自己逝去的职工宿舍，提不起精神了，“没有。”
崔和平:“国庆？”
黄国庆挠着脑袋，“师兄说的有道理，大过年还拖欠工资到底是厂里理亏，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只能请上下职工多理解理解了。”
崔和平失望，又略带期望的看向余自芳，不知道为什么，从她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上，他嗅到了希望的味道。
“房子。”
余自芳轻声吐了两个字。
房子？
可是，没钱怎么建房子？
江振华急冲冲道，“别卖官司了！快告诉我啊师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