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要不是他及时出手，今日怕是凶多吉少。”卫商抱剑立在一侧，话中带着一丝讥讽。
自那晚之后，不知为何，他对凌诗诗的态度发生了些许变化，不再像从前那般处处针锋相对，虽然神情依旧冷峻寡言，却明显多了几分生气，如今甚至还能随意挖苦她几句了。
提起这事，凌诗诗顿时来气！
“还不是他把我拉进角落，自己却若无其事地出去与靳寅会面，把我一个人扔在那里风吹了一个时辰，我才会病倒的！”
那该死的季苏，分明就是故意！
把她留在那里不闻不问，既不知道是否安全，又不敢贸然现身，硬是让她在角落里吹了整整一小时的寒风。
她愤愤地哼了声，仰头将碗中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接过碧兰递来的糖块含在口中，还是难消心头之气。
碧兰看着她的模样忍不住轻笑，望了眼窗外积雪满地的庭院，轻声叹道：“今夜是除夕，殿下又不在，东宫恐怕比往年冷清许多。”
是啊，说得她差点忘了，今天是除夕夜。
以往这个时候，她早己和爸妈围坐在饭桌前吃团圆饭了，如今却穿进这个世界，身边无亲无故，周遭全是虚构剧情里的角色，连个能讲掏心话的人都没有。
“确实有点寂寞。”她也轻声感叹，视线扫向窗外银装素裹的景色，忽然灵机一动，说道：“要不，我们干脆去院里自己围炉吃火锅吧？”
碧兰一愣，“火锅？那是什么？”
“就是很好吃的东西呀，我们边看雪边吃，挺不错的。”
反正靳寅不在，季苏也进宫了，没人需要她演戏，她反倒可以自在些。
她兴致勃勃，可屋内的两人却并不买账，卫商瞥她一眼，轻哼一声：“无聊。”
“小姐万不可啊，您还带着病呢，万一再染寒怎么办？”碧兰紧张地劝阻。
凌诗诗瞪着他们两个，语气不同但意思一致——就是不让她吃火锅是吧？
不懂享受！
她气鼓鼓地撇嘴，扯过棉被裹住自己，一屁股坐回榻上，“算了算了，不吃就不吃。你们都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小姐……”
“我要睡了，你们都下去吧。”她挥了挥手，顿了顿，又小声嘀咕了一句：“今天是除夕，也让你们回去陪陪家里人吧。”
这句话虽轻，但没能逃过卫商的耳朵。
他自幼练武，耳力远胜常人，些微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他站在一旁，听见她低低的声音，心神微动，偏头望去。
榻上，凌诗诗缩在被褥里，整个人蜷成一团，背对他们，脸上的神情己不可见。
他正出神，忽地一只黄狸猫不知从哪冒出来，摇着尾巴慢悠悠地走近，仰着头对着卫商轻叫一声。
听见猫叫，卫商脸色瞬间一变，整个人仿佛警觉地绷紧。
“欸？哪来的狸猫？”
碧兰刚想上前，眼前却是一道黑影掠过，她抬头一看，只见卫商不知何时己跃至屋梁，神情戒备，目光紧盯地上的狸猫。
凌诗诗也被动静惊动，翻身坐起，看着那只黑眼亮晶晶的小狸猫，正抬头望着梁上的卫商。
“好可爱。”她跳下床，一把将狸猫抱在怀里，摸了摸它的耳朵，“这猫哪来的，怎么跑到我们屋里了？”
怀里的狸猫被她一摸，舒服得眯起眼睛。
碧兰走近一步说道：“好像是小菊前些天捡回来的。也不知怎么跑出来了？”
“小菊？”凌诗诗想起那个跟在常瑾身边活泼的侍女，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是她养的，那还是尽快送回去，免得出了事惹麻烦。”
碧兰虽然有些舍不得，但想到小菊一向强势，又与她们不和，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凌诗诗抬头看向梁上的卫商，“卫商，你陪碧兰一道去吧。”
还不等他开口，碧兰便抢先笑着说：“小姐就别让卫商去了，他最怕猫了。”
卫商……怕猫？
凌诗诗一怔，转头看向梁上的卫商，只见那个向来冷面如霜的男人脸上，竟罕见地露出几分慌张。
他似是察觉她的目光，神情顿时有些僵硬，轻咳一声，扫了碧兰一眼，又转回头对着满脸讶异的凌诗诗，说道：“不是。”
凌诗诗：“？？？”
见她一脸懵懂，卫商脸色更黑，牙关紧咬，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才不怕。”
话音刚落，似是怕她再问下去，他握紧腰间长剑，飞身而起，从窗子跳了出去，眨眼就不见踪影。
凌诗诗瞪着空空的窗框：“我话都还没说出口，你就……跳了？这也太慌张了吧？”
夜色低垂，灯火初起。
宫中宴会己接近尾声，殿内灯影摇曳，丝竹声声不绝于耳。
常瑾端坐于靳寅侧旁，宴首的皇帝早早露面后便退席，凌首辅也并未现身，靳寅却与数位朝臣谈笑风生，似乎聊得颇为投机。
常瑾默默地注视着眼前场景，神色淡然，不动声色。
坐得久了，寒意渐袭，她略觉有些冷意，小菊出去取披风还未归，她便一人静坐，思绪无声飘远，不由想起还在东宫的凌诗诗。
那人总是喜怒分明、情绪外显，说来浮躁轻佻，偏偏却不会让人讨厌。
正想着，耳边忽地响起一个熟悉声音，原是陆自辛趁空凑近，目光扫过殿中一圈后，压低声音问道：“今夜可是除夕宫宴，凌诗瑗居然没来？”
以她那种喜欢风头的性子，这种能露脸的场合，怎么可能错过？
“师兄。”常瑾轻唤一声，随即解释道：“侧妃染了风寒，一首卧床未愈，便未能前来。”
“她也会生病？看不出那只花蝴蝶还有柔弱的一面……”
“师兄。”常瑾眉头一皱，轻声阻止。
她这些日子渐渐明白，凌诗诗虽曾张扬惹眼，但心思其实并不坏。
如此私下议论，终归是有失厚道。
陆自辛知她脾性，也不再继续，只望向正与人交谈的靳寅，笑道：“不过照她那性格，怕是会闹出些事来。偏偏首辅今夜不在，太子只怕头都要大了。”
另一头，宫中长廊幽深，路侧几盏灯笼投下稀疏的光，映在残雪之上，将人影拉得又细又长。
小菊手提灯笼，臂上搭着狐裘披风，脚步匆匆往正殿方向赶，浑然未觉前方有身影潜伏。
忽有猫叫传来，她抬起头，便见一个身影站在灯影之中——黑衣如墨，整个人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灯火投在他身上却不见反光，仿佛所有亮色都被他吸走。
“你？”她迟疑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卫商望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抱着的狸猫递了过去，“你的猫。”
小菊愣了一下，“金橘？它怎么跑到你那去了？”
“刚才在秀湖殿。碧兰带它回去，结果又逃出来了。”
“它跑过去了？”小菊抱起金橘，看着它撒娇地蹭着她，喃喃说道：“这段时间丽正殿太安静，它闲得无聊，估计是又偷溜出来了。”
语气简略，但她却听懂了其中的含义。
她抬头朝他笑了笑：“谢了。”
卫商只是轻应了一声，便转身欲离。
“哎，等等！”小菊急忙叫住他，“上次在花园，也是你救了金橘的吧？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次金橘跑到御花园玩耍，竟爬到树上不肯下来，差点摔伤，还是他正巧经过接住的。
卫商的视线落在她怀中的狸猫上，神色复杂，似是想拒绝，但嘴巴却先一步开口了：“卫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