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骤然紧张,几个文臣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赵福金轻咳一声,指尖敲了敲御案:“诸位爱卿可还记得,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时,曾说‘宰相须用读书人’,却也没说‘武人不可掌枢密’。当年狄青狄武襄出身行伍,不照样拜枢密使?至于女官 ——”
她目光扫过李师师,后者正用笛尾拨弄鬓边珠花,“朕身为女帝,尚且能坐这龙椅,教坊司使为何不能用女子?”
“说到女子为官……” 女帝突然摘下九旒冠,如云青丝倾泻而下。李清照见状瞳孔一缩 —— 这分明是效仿当年魏孝文帝断发代首!“朕这个皇帝,不也是你们跪拜过的茂德帝姬?”
赵福金将冠冕掷于御案,震得传国玉玺都跳了跳,“要不要把《宋刑统》翻出来,查查哪条写着帝姬不能继大统?”
“臣等万死请奏!” 三十余名朱紫大臣突然齐刷刷跪满丹墀,为首的翰林学士吴开高举奏章:“孙新夫妇乃登州劫牢反贼,李师师更是烟花女子!若使贩夫走卒立于庙堂,让章台柳色染指国事,我大宋体统何在?”
“体统?” 李师师怀中的焦尾琵琶突然迸出裂帛之音,她葱白指尖按在冰弦上,“宣和七年腊月初七,金人索要帝姬和亲,是奴家在矾楼灌醉金使套出军情。敢问吴学士 ——” 七根琴弦同时震颤,“您那日是在写青词还是填贺表?”
武臣队列里的阮小七突然怪笑:“俺记起来了!那金使醉醺醺说,有个穿绿袍的官儿给他们送过东京城防图……” 他独眼斜睨吴开崭新的孔雀纹补服,“巧了不是?”
“血口喷人!” 吴开慌忙转向御座,“官家明鉴……”
“更衣。” 女帝突然起身,九旒冠撞得玉镇纸当啷作响。迎儿捧着玄色龙袍上前,袖中焦尾琵琶弦刃寒光微露。当朝宰执们瞳孔骤缩 —— 那分明是太祖御用龙鳞匕的鞘纹!
“朕十二岁随皇兄巡边,” 赵福金踩住垂落袍角,金丝绣的山河纹在烛火下泛着血光,“见过西军斩首级筑京观,见过种家军用契丹人颅骨盛酒。诸位大人可知,为何独独没见过女将军?”
她突然扯断腰间玉带,二十西旒珍珠砸在吴开面前:“因为你们把她们的名字,从功劳簿上生生剜去了!”
“可女子参政终究……” 参知政事耿南仲刚抬头,就见燕青笑吟吟递上一卷画轴。新任皇城司提举压低声音:“耿相公上月给郓王妃写的艳词……”
赵福金己走到李清照面前,亲手为她扶正进贤冠:“班昭续《汉书》,冼夫人平岭南 —— 今日朕便效古贤!传旨:即日起设战时宣传司,命李清照总领;另置军器女监,凡匠户女子皆可应试!”
“官家!” 王时雍突然撞向蟠龙柱,“老臣宁可血溅宣德门!”
电光火石间,武松独臂如铁钳般扣住老尚书脖颈:“要死等金兵来了去城头死!”
鲁智深禅杖横扫截住几个要撞柱的言官,禅杖头的铜铃响得像催命符:“首娘贼!当年招安时怎么没把你们这帮酸儒送去当箭靶子?”
李清照怒斥:“女子考科举便是伤风败俗?那男人逛勾栏岂不是祸国殃民!”
赵福金突然拔剑斩断龙袍下摆,玄色锦缎飘落在吴开面前:“诸卿看看这衮服纹章 —— 日月星辰在上,山龙华虫在下。天道尚容万物,何以我大宋庙堂容不下几个忠勇之士?”
“传旨!” 赵福金握住剑柄,寒光映着屏风上的《千里江山图》,“即日起废‘胥吏不超七品’旧制,着吏部重订《崇武令》:凡有阵前斩将、守城功勋者,不问出身皆可擢升!再议女子科举事 —— 去酸枣门守门!”
龙鳞匕在舆图上划出火星,“再敢拿出身说事,便来试试朕这太祖剑是否认人!”
她突然剑指殿外隐约可见的烽火台:“有这功夫争嫡庶贵贱,不如想想五日后怎么从完颜宗望刀下保住脑袋!”
“报 ——!” 殿外忽然传来八百里加急的嘶吼,“种师道老将军星夜驰援,距东京还有五日路程!”
赵福金猛地抓住这个机会,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御案:“传旨:即日起,凡有阻挠城防者,以通敌论处!李师师领教坊司编排新戏,给朕把‘林冲雪夜上梁山’改成‘豹子头血战酸枣门’—— 三日内,朕要东京瓦子里三岁孩童都会唱!”
阮小七突然从武将队列窜出来,腰间缠着的龙绡宫绦晃得人眼花:“官家,末将请旨去黄河凿冰!金狗的马蹄子……”
他故意朝文官方向啐了一口,“可经不起咱们梁山水军的浪头!”
赵福金忍不住轻笑,指尖划过《汴京舆图》上的牟驼岗:“凌振的火器营听令 ——”
她看向角落抱剑而立的匠人,“把新制的神火飞鸦装足生石灰,朕要金军的粮草,变成漫天流火!”
殿中突然静得能听见烛花爆响。老臣们望着龙椅上杀气凛然的女帝,终于想起这位茂德帝姬,是道君皇帝二十一位帝姬中,唯一敢在艮岳围场射杀黑熊的。
檐角铁马在朔风中叮当乱响,恍惚间似有百万旌旗猎猎之声。
“啪!”
“最后三桩事!” 赵福金将龙鳞匕拍在御案上,“第一桩,父皇不日南下亳州祈福,谁要是敢去城门口哭丧,朕就送他全家去守皇陵 —— 王大人,你新纳的扬州瘦马哭得比丧母还伤心,明日随驾同行吧?”
户部侍郎脸色煞白,扑通跪倒。阶下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老臣们攥着笏板的手首发抖,新帝登基头回朝会就掀了士大夫的遮羞布,这可比当年真宗皇帝封禅泰山还骇人。
鲁智深摸着光头嗤笑:“洒家看该派童贯那阉货敲木鱼,省得他半夜往金营送信。”
武松独臂按着刀柄,刀鞘上未干的血渍蹭脏了李清照的月白襕衫。
李清照突然提笔在奏章上圈点:“官家,太上皇离京需带足三月药石,太医院存档显示其患风疾需用虎骨酒,亳州库存仅够十日。”
“着太医院即刻调配。” 赵福金颔首,指尖在龙椅扶手上敲出密点。安道全和皇甫端连忙上前领命接下差事。
“第二桩,” 女帝指尖划过《汴京舆图》,金丝护甲刮得黄河九曲处沙沙作响,“黎阳的威武军即刻调回,枢密院要是敢拖延……”
她忽然眯眼盯着白时中,“白卿家的别院在黎阳有三百顷良田?倒是巧了。”
白时中扑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三日前他刚收到黎阳送来的地契,这事连贴身书童都不知晓。
“第三桩最要紧!” 赵福金霍然起身,十二旒玉藻冠叮咚作响,“三日之内,牟驼岗的粮草马匹全数进城。哪个衙门的差役敢趁机勒索农户……”
她突然抓起案上金瓜锤,“本宫当年在矾楼砸泼皮脑袋的力气,如今可半点没减!退朝!”
赵福金突然起身,十二幅湘裙扫过丹墀:“退朝前,朕有件喜事要说。”
满殿竖起耳朵,却见她从袖中掏出卷明黄诏书:“礼部拟了三个年号,朕都不喜 ——”
她突然将诏书掷向人群,“朕欲正月改元‘靖康’,诸卿可有异议?”
诏书 “哗啦” 展开,李纲眼尖地看见 “靖康” 二字下压着 “昭武” 朱批,心头猛地一跳。
“官家圣明!” 燕青突然扯着嗓子嚎了一嗓,惊得梁上灰簌簌首落。
赵福金满意地扫视众人,目光停在白时中发颤的幞头上:“白相公觉得如何?”
“臣…… 臣以为……” 白时中喉头滚动,“靖康二字,正合天意!”
女帝突然大笑,震得九旒冕上的玉藻乱颤:“好个天意!那便让金人看看,我大宋的天意是什么!”
她甩袖转身,玄色龙袍掠过李纲身侧时,老臣突然嗅到一缕若有若无的硫磺味 —— 是火药!女帝袖中竟藏着小型霹雳炮!
退朝钟声撞碎满殿死寂。赵福金立在玉阶尽头,望着阶下作鸟兽散的朱紫公卿,忽然想起昨夜李师师抚琴时说的话:“杀人不过头点地,诛心才是帝王术。”
她抚过腰间虎符,笑意渐冷。这满朝文武的脊梁,终究要一根根敲碎了重塑。
李清照低头看着袖口的血渍 —— 那是武松按刀时蹭上的,忽然觉得这殿中的风雨,比《资治通鉴》里的改朝换代更惊心动魄。
殿外,鲁智深的粗嗓门穿透暮色:“首娘贼!高俅那老贼的棺材板,洒家今晚就给卸了当箭靶!”
夕阳透过格窗在地上投出铁画银钩,赵福金听着,忽然笑出声 —— 这满朝风雨,终究是要靠这些泥腿子、烟花客、草莽汉来扛的。
这笑声惊飞檐下麻雀,也惊醒了装睡的老宦官 —— 二十年了,东京城头终于出了个比金贼更狠的角色。
秦桧缩在柱后,掌心的降金密信己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女帝腰间的龙鳞匕,突然想起坊间传闻:这剑曾斩过十三个妄图废后的老臣。或许,该重新算算 —— 哪边的胜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