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炭盆 “噼啪” 爆出火星,李清照捏着白玉棋子悬在半空,忽然 “咔” 地叩在檀木棋盘上:“官家这手棋,臣看明白了。”
赵福金正用银钳拨弄炭火,香灰簌簌落在棋枰天元位:“易安居士看出朕要屠大龙?”
“臣说的是国事。” 李清照指尖划过棋盘,“官家这步棋,像极了唐太宗渭水之盟。当年突厥大军压境,太宗单人独骑赴阵前,看似求和,实则以气势镇住敌寇。
如今官家西水门、酸枣门两战连胜,又任李邦彦等人搜刮财物,正是外示柔和、内藏锋芒。”
赵福金夹起一枚黑子,在掌心转了两圈:“李卿这是把朕比作唐太宗了?朕可没那胆子。” 语气轻描淡写,眼角却掠过一丝锐芒。
李清照见状,索性推开棋盘:“太宗当年给突厥的犒军之资,史书没写多少,但臣猜少不了。如今咱们送金人的财物,表面是求和,实则是拖 —— 拖到太原援军到,拖到河北布好防线。”
“那李卿觉得,求和是对是错?” 赵福金忽然首视李清照,目光如炬。
李清照腰板一挺:“对!当年若硬拼,哪来贞观盛世?如今咱们暂避锋芒,攒够力气再掀翻棋盘 —— 臣虽主战,却懂‘忍’字头上一把刀。”
赵福金忽然笑出声,黑子 “啪” 地落在棋盘边角:“李卿啊李卿,你倒是把朕想成明君了。”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撞门声,鲁智深的大嗓门先冲了进来:“官家!就差半刀!那金贼副将的脑袋都挨着俺禅杖了,燕青这鸟人偏要拦我!”
门 “咣当” 推开,鲁智深浑身血污,肩头还挂着半截箭羽,正揪着燕青的衣领。
燕青哭丧着脸:“是官家让我拦的!说什么‘不可坏了和谈大局’!”
武松默不作声蹲在炭盆旁,袖中忽然滚出几粒碎银。赵福金眉梢微挑:“散了?”
“五百弟兄,每人十两。” 武松独臂捡着银子,声音像铁匠铺的风箱,“都说官家仁义,待退了金贼还要回营吃饷。”
鲁智深禅杖往地上一顿,震得棋盘跳起:“仁义顶个鸟用!要俺说就该趁送粮车混进金营,砍了完颜宗望那厮……”
突然瞪大牛眼,“官家您笑啥?”
李清照看着满地狼藉,忽然注意到燕青靴底沾着的金粉 —— 那是从搜刮的皇家器物上刮下来的。
她想起昨日朱雀门前,百姓围观变卖龙袍时,有个戴斗笠的汉子往箱底塞过什么东西。
再看赵福金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顿悟:“官家…… 您让李邦彦他们当恶人搜刮财物,实则借金人之手逼主和派露馅;送财物时又让鲁提辖的人混进去抢钱,让主和派背黑锅?”
“官家好手段!” 她突然笑出眼泪,“这招‘一石三鸟’可比太宗高明!”
鲁智深听得云里雾里,揪着燕青衣领问:“你们读书人说话咋恁绕?首说砍不砍金狗!”
赵福金将棋子按在天元位:“砍,自然要砍。不过要等金人带着假军情回去 ——”
她突然抓起炭灰撒在棋盘上,“待他们以为胜券在握时,咱们的刀就该架在完颜宗望脖子上了。”
李清照低头看棋,黑子早己在灰烬下连成杀局。
炭火映得御书房忽明忽暗,她忽然想起新婚时与明诚打赌猜谜 —— 眼前这位女帝的心思,竟比当年最难的字谜还要费解三分。
李清照捡起地上的棋子,“主和派背锅,金人吃闷亏,官家攒人心。可您就不怕玩脱了?”
赵福金望着窗外飘起的细雪,忽然轻笑:“棋落无悔,朕赌的就是 —— 他们看不懂这盘棋。”
武松突然插话:“李相方才还问官家近日动向。”
“你怎么说?” 赵福金挑眉。武松从怀中掏出油纸包:“臣说官家忙着试元宵灯样,这是樊楼的桂花馅。”
李清照接过咬了一口,甜香满口。
赵福金推开雕花槅扇:“易安觉得朕这局能成么?”
李清照望着棋盘上反杀的白子,轻声道:“官家可听过‘饵香钩利,愿者上钩’?” 寒风吹散炭灰,恰似棋局终了时的余烬。
赵福金捻着黑子往棋盘一按,正堵死整条大龙:“李卿还是小器了。”
她笑着敲碎颗贡柑,汁水溅在太原方位猩红如血,“三吃?七十个花样都翻不完!”
却说金营内,完颜宗望听完汇报,手中茶盏 “砰” 地砸在案上:“废物!千骑精兵连群叫花子都打不过?”
唾沫星子溅在斡离不脸上,后者跪在毡毯上,铠甲缝里还漏着草渣子。
“大帅容禀!那些人早有准备,刀枪藏在破棉袄里 ——” 斡离不话没说完,就被一声暴喝打断。
完颜宗望捏紧腰间刀柄,指节发白。岁币被抢是小事,金军颜面扫地才是剜心之痛!
“放你娘的狗屁!” 完颜宗望一脚踹翻案几,羊皮地图哗啦啦盖了斡离不满头。
他当然知道这是宋人的把戏 —— 能以少胜多还顺手牵羊的流民?真当金国铁骑是草原上吃草的绵羊?
“文书签了?” 他突然转身,眼珠子瞪得通红。
“签…… 签了……”
“滚去领一百军棍!” 完颜宗望抽刀劈断旗杆,“少一下,老子把你剁了喂狼!”
他转头盯着赵构,后者垂眸盯着靴面,指尖掐进掌心:“你们赵家天子,是不是觉得我大金好欺负?”
赵构强压翻涌的血气,声音发颤却硬气:“元帅此话差矣。我大宋既己纳币,何必行此下作之事?怕是山野流民见财起意,望元帅明察。”
这话倒让完颜宗望噎住 —— 若宋人真敢翻脸,何必割地赔款?可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他转头看向张邦昌,想起之前他信誓旦旦说此地无虞,心中的怒火顿时找到了宣泄口:“张邦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骗本帅!你不是说这里连棵藏人的树都没有?为何突然冒出数千流民?是不是你与宋人合谋耍诈?”
张邦昌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大帅饶命啊!小臣实不知此情…… 定是那李邦彦欺瞒下官……”
看着张邦昌这副卑躬屈膝的模样,完颜宗望嫌恶地踢开案几:“够了!”
他指着赵构的鼻子骂道:“本帅不想再看见你,滚!让你们宋朝换个识相的人质来,否则,本帅立刻挥兵汴梁,踏平你大宋!”
赵构退出去时,夜风吹得甲胄作响。他摸了摸袖中母亲绣的平安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 今日之耻,终有一日,要让金人用血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