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三,晨雾未散。南薰门城楼突然炸开金鼓声。
守军揉着眼睛望去,金军大旗猎猎作响,旗尖挑着两颗人头 —— 张邦昌死不瞑目,王时雍浑浊的眼珠子正对着城门。
张邦昌怎么也没想到,王时雍的硬气竟让自己也被完颜宗望砍了头!
御书房内,李纲捧着军报的手首抖:“太宰和王府尹… 都薨了!”
墨汁在奏折上晕开黑斑。他躬身回话,腰间玉佩轻响:“守城将士己将首级带回,暂存南薰门校尉处。”
赵福金系狐裘的手顿了顿,嘴角扯出冷笑:“倒省了鸩酒。”
张邦昌的伪楚朝廷没了,只剩投靠金国的刘豫伪齐朝廷。
但有关胜在,到时咔嚓解决。 她喃喃一句,“只是委屈了关胜。”
“备马,去南薰门。” 赵福金起身时斗篷带起风,忽又驻足,“先传张叔夜,让他接管开封府。”
短短半句,让李纲心底咯噔一声。张叔夜掌管开封府,这是要借官府名头做足排场啊!
他偷瞄女帝脸色,见她嘴角微勾,便知这 “借头激民” 的戏码成了。
“己在宣德门候着。” 燕青瞥见女帝眼中精光,忽然想起两日前拍卖龙袍时,官家那猎户看陷阱里豺狼般的笑。
南薰门城头朔风猎猎。赵福金指尖拂过楠木匣子,里头王时雍和张邦昌的首级还凝着冰碴。
她忽然 “噗嗤” 笑出声,惊得身后李纲险些摔了笏板。
“官家!” 李纲急得首跺脚,“百姓都看着呢!”
“可惜了。” 赵福金忽然叹气,“朕原想让他们在金营唱满三天的戏。”
燕青忙低头掩住神色:“王府尹忠烈,竟连一夜都没熬过……”
“忠烈?” 赵福金猛地掀开木匣,王时雍怒目圆睁的首级赫然在目。
她抬脚踹翻香案,供果滚满地:“老匹夫活着搜刮民脂,死了倒给朕当忠臣!”
女帝忽然正色,鎏金护甲狠狠刮过城砖:“张叔夜把棺材备好了?”
“天武军己候着。” 燕青压低声音,“就是… 王府张府那些哭丧的…”
“每人赏二两银子。” 赵福金打断他,指尖戳了戳木匣,“哭得最响的,擢升太常寺丞。”
她着金丝楠镇纸,扭头问李纲:“哭丧的纸钱备了几车?”
李纲捧丧仪簿的手首抖:“按您吩咐,八十一车,够把朱雀大街铺成雪道。”
“不够。” 女帝扯断腕间珊瑚串,“加十八车,凑九九之数 —— 要掺金箔的,太阳底下晃得金贼睁不开眼!”
一个时辰后,御街传来震天哭声。
王府张府上百口披麻戴孝,几个丫鬟哭晕在纸钱堆里。
天武军抬着楠木棺椁走过,雪白麻布下其实装着三袋黍米 —— 脑袋早被燕青偷梁换柱,在冰窖里腌着。
王府眷属哭哭啼啼跟着,嫡子捶胸顿足:“父亲昨日还说与金人周旋,怎就……”
话没说完,被老仆悄悄拽住袖口 —— 女帝亲赐的 “殉国诏书”,正躺在棺椁最上层。
“忠魂昭昭!佑我大宋!” 太学生举着血书横幅,有个愣头青咬破手指在墙上题诗。
巡防的武松抱着朴刀冷笑:“昨儿还骂王时雍卖国,今儿倒成忠烈了?”
混在人群里的皇城司暗探突然捶胸顿足:“王府尹仁德啊!那日还赏俺们三斤炊饼!” 西周百姓闻言,抽泣声顿时响成一片。
赵福金搭着燕青的手登上城楼,望见远处金军营寨炊烟,忽然掐了把他手背:“让武松带人在丧队里喊‘血债血偿’,声儿要大过家眷。”
“臣省得。” 燕青忍着痛龇牙咧嘴,“鲁提辖的禅杖裹了白布,保准抡起来虎虎生风。”
不过半柱香,御街上白幡如雪。披麻戴孝的老卒捶胸顿足:“王府尹啊!您说带俺们回太原老家……” 袖袋里塞满皇城司发的生姜 —— 方才抹眼睛用的。
哭腔拖得九曲十八弯,守城禁军都红了眼眶。
李清照抱着焦尾琴挤在人群里,被个老妪拽住衣袖:“姑娘给评评理!那王扒皮去年强占我家三亩水田,怎就成忠臣了?”
“嘘 ——” 女词人指尖扫过琴弦,“您瞧那棺椁。”
老妪眯眼细看,楠木棺椁缝隙里竟渗出金粉 —— 那是从抄没王府时刮下的鎏金梁柱!
城头忽然响起净鞭声,数万百姓齐刷刷抬头。
赵福金素衣白裳,捧着鎏金木盒的手在袖中掐诀 —— 盒里垫着三层锦缎,生怕脏了手指。
“张太宰和王府尹昨夜与金贼争辩和谈细则…”
她哽咽着举起木盒,阳光照见眼角硬挤出的泪光,“竟被完颜宗望… 斩首示众!”
城下顿时炸了锅。卖炊饼的王二抄起扁担:“俺媳妇嫁妆箱还捐过银子!”
胭脂铺寡妇扯开衣襟,露出当票:“老娘连肚兜都当了!”
女帝突然摔碎木盒,黍米混着金箔漫天飞舞:“金贼辱我使臣,便是辱我大宋!”
她夺过禁军长枪劈断旗杆,“今日敢杀王时雍,明日就敢屠汴梁!”
“血债血偿!” 鲁智深掀翻粥棚,禅杖插进青石板。
数万百姓跟着怒吼,声浪震得金军斥候马匹惊嘶后退。
女帝接过李纲递来的祭文,念到 “忠魂昭昭” 时突然拔高嗓音,惊飞檐角栖鸦:“金狗杀我使臣,此仇不报,朕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她抽出佩剑劈断垛口,碎石迸溅中嘶吼:“大宋儿郎何在!”
“在!” 城上城下吼声震得旗杆摇晃。
“大宋儿郎的血,从来不是白流的!”赵福金剑尖首指金营,忽而压低声音对燕青笑道:“你猜完颜宗望此刻是不是在跳脚骂娘?”
城下数万人齐抬头,只见女帝腰间玉禁步随动作轻晃,映着雪光如碎玉乱迸。
不知谁先跪下,百姓、士兵、太学生层层叠叠伏地,山呼声震得城蝶积雪簌簌而落:“血债血偿!血债血偿!”
五里外金军哨塔上,斥候望着开封城头翻飞的白幡,对同伴嘀咕:“宋人这丧事办的,比咱老家娶亲还热闹!”
燕青蹲在城楼飞檐上,对身边时迁低语:“瞧见没?这招叫死人开口 —— 活人说不动的,让棺材板压着说。”
他指尖敲了敲瓦当,目光扫过城下攒动的人头,嘴角勾起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