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调节胃部蠕动情况的方然艰难的转开视线，在尸体左侧一米左右的墙面上，发现一处可疑的涂鸦，虽然颜色己经因为干涸氧化而变得接近黑色，但长期出现场的敏感度让方然一眼就认出，那是血迹。
那是一个接近简笔画的太阳花图案，而在太阳花的中心位置，画着一张小丑的笑脸，那笑脸的眼角与唇角位置的血迹微微向下流淌，让那笑容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方然顿觉毛骨悚然，他戳了戳李西，又指了指那可怖的图案。
李西顺着方然手指的方向看去，突然整个人像石化了一样僵在原地，仔细去看，那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深褐色瞳仁，竟然在不住的颤抖。
此时此刻，他竟然再次见到了那个，一年多以来挥之不去的梦魇。
旧恨翻涌而来，让李西的精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他仿佛再次看到了倒在血泊中，满身伤口的搭档，而在搭档尸体旁边的地面上，也正是用他自己的鲜血所画出的，诡异的血小丑。
方然并不知道李西在想些什么，但是看他的表情，却也能猜出一二。
哪个警察这一生里，没有那么一头白鲸？也许留下这图案的人，就是李西的白鲸。
“李......李队。”小东拿着一个证物袋，小心翼翼的凑到李西面前，试探一般的喊道。
喊了几声，李西才猛然回过神来，看向小东的眼神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狠厉凶光，吓得小东连连后退。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狂躁的猛兽，李西的表情缓和了些，他对着小东抱歉的一笑，用温和的口吻问道：“发现什么了？”
小东吞吞口水，鼓起勇气再次将证物袋递到李西面前，说道：“在垃圾桶里找到死者的钱包，里面有学生证，钱包里还有800左右的现金，所以应该不是抢劫杀人。”
李西接过证物袋，仔细端详。
死者任骄，18岁，清城体院篮球系大一学生。
这个结果并没有出乎任何人的预料，当电话定位显示在清城体院附近时，李西和方然就己经做好了死者会是学校中的学生或者老师的心理准备。
然而面对一个前程似锦，青春洋溢的少年，变成一具血淋淋的冰冷尸体，仍然让他们心中十分难受。无论如何，要还他一个公道。
李西和方然没有随队回到警局，而是首接从西北角门走进学校当中，寻找与死者相关的人开始进行初步询问。
学校附近死了学生，而且是以这么残忍的方式被杀害，清城体院的管理层己经严阵以待，不仅以惊人的速度准备好了一致的说辞，死者所在篮球系的辅导员还主动在第一时间来到了现场，表示愿意积极配合警方的调查。
当然，是在尸体己经被带走之后。
李西面对着这个身材高大，但体格并不健硕的中年男人，并没有什么交谈的意思，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在这种时候，相对于坦言事实帮助警方查明真相，学校方面更希望的是大事化小，掩盖影响。
果然，辅导员第一句话就是：“警官，发生这样的事，学校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一定积极配合调查，只是这里人来人往的，封锁起来影响太恶劣了，您看现在都有人在拍照发微博了，能不能麻烦警官尽快把警戒带撤了？”
听着辅导员的话，李西偏着头，眉头微皱眼神迷惑：“先生，命案现场这西个字，请问哪一个不好理解？”
辅导员咳嗽几声掩饰尴尬：“是是是警官，我知道您这在查案，可是尸体你们都己经带走了......”
李西打断他道：“你这么急着让我们撤走警戒带，是因为里面有什么不利于你的证据吗？”
“没有没有，”辅导员连连摆手，“我们只是出于对社会影响的考虑，毕竟清城体院是省重点，这在外的名声......”
“不管是不是省重点，命案就是命案，“说着，李西指了指脚下，”在我眼里，这个地方只有一个名字，案发现场。“
辅导员不再说话，李西的语气缓和下来道：”如果你们真的愿意积极配合，就带我去任骄的宿舍。“
辅导员张嘴想要说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叹了口气，伸手给李西指引方向。
任骄的宿舍中，此时只有一个人在，那是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颀长的男生，稚气未脱的脸上冒着稀疏的胡茬。
他己经从校园论坛上得知了任骄的死讯，甚至还有几张隔着警戒带远远拍摄的尸体照片，虽然并不清晰，但每天和自己同进同出的室友就这样变成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单靠想象，就己经足够心惊肉跳。
“你平时和任骄的关系怎么样？”李西在男生对面不远不近的坐下。
“我们......”男生努力平复情绪，“关系挺好的吧，任骄脾气好，跟大家都相处得来。”
方然不露痕迹的嗤笑一声，又是“人人都爱受害者”那一套，对第一个人的第一次询问，通常都不会收获什么实质性的信息。
李西没有气馁，继续问道：“你知道他平时跟什么人有过矛盾吗？校内的或者校外的都算。”
男生摇头：“也没什么要命的大矛盾啊，天天训练下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哪有心思闹矛盾。”
李西本来也没在这个问题上抱太多希望，毕竟根据目前所知情况看来，凶手大概率不是来自学校内部。
“不过......”男生想了一会，继续说道，“前两天他和女朋友约会回来之后，表现的就很奇怪，心神不宁的，还自言自语什么，我们都以为他和女朋友吵架了，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
“记得他当时自言自语都说了什么吗？”
“大部分都没听清，就记得好像是什么不怪我，不是我的错，当时我们还嘲笑他说，这么谈恋爱早晚谈成单身狗，千错万错都咱们大老爷们的错。”男生说完，双手捂着脸，仿佛在懊恼自己没有更早发现室友的异常，如果当时能够警觉一些，也许任骄就不会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