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了什么？”李西识相的捧哏。
“程素云在二十年以前有一个叫陈雪的学生，跟着她大概有五年，但奇怪的是这个学生从来没有发表过任何一幅作品，甚至连练习作品都找不到。”
李西的眉头渐渐皱起来：“这不合理，既然跟着程素云学习了五年，怎么可能连一幅练习作品都没有？以程素云的性格，她大概率会把所有学生的作品都做成扫描件，标好时间地点序号，还得分好文件夹。”
“是这个道理，”谭逸说，“其他学生的作品她就是这么处理的，但是唯独这个陈雪，一点痕迹都没有。还记得我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吗？”
“程素云这样的人如果剽窃，会烧掉原作，磨碎骨灰，拌进剪纸用的浆糊里，”李西将谭逸的原话一字不落的重复了出来，“所以你怀疑......”
“没错，”谭逸点点头，“所以我用我老爹的账号登陆内网，查了一下这个陈雪，果不其然被我发现了问题，这个陈雪不是跟着程素云学习五年就不学了。”
“而是死了。”李西想起那幅黑白尸体照片。
“死因在卷宗里写的是自杀，吞金自杀，吞的就是平时她们剪纸来做装饰的金箔，”谭逸说道，“但是你看陈雪颈部的环状痕迹，像不像人手掐出来的？”
“这说明陈雪当年根本不是自杀，而是有人掐着她灌下金箔。”李西瞳孔收缩。
如果是事实真的是这样，那么当年办这个案子的法医和警察，都免不了失职的罪过，只是事情己经过去了二十年，当年的法医和那批警察早都己经退休，甚至有些人可能都己经不在人世，现在也不是追究错案责任的时候，更重要的是，入侵警局网络的黑客，将这些信息展现在他们眼前，是出于什么目的？
就在大家陷入思索的时候，本来应该己经断网的打印机突然又吐出半张纸，着实吓了大家一跳。
打印机莫不是真的被附魔了？
出纸口吐出的是一张泛黄的《岭南工艺》杂志内页，程素云举着奖杯微笑，身后展板上《火凤》的剪纸纹路，和西关大屋烧焦的窗花完美重叠。
方然突然像是反应过了什么，拽过李西的胳膊：“去工作室！现在！”
雨刷器在车窗上划出扇形盲区。
李西握方向盘的手青筋暴起，后视镜里映出方然发亮的眼睛：“如果陈雪的作品被剽窃...”
“程素云工作室就是罪证陈列馆。”
急刹车溅起水幕。
程素云的工作室藏在骑楼深处，铜把手被盘得发亮。
方然拿着工作人员给的备用钥匙时，李西注意到门框上有道新鲜划痕，那是他们在昨天下午取暖宝宝时忽略掉的。
他们再次回到了这个三百平的剪纸宇宙。
展示墙上陈列的数百幅作品，每幅下方的时间标签精确到分钟。
但方然却没有去观察墙上的作品，而是看向地面上的仿琉璃小瓷砖，看了一会，他突然趴在地上：“看！”
地砖缝隙里闪着金光。
白阅凌的镊子夹起被踩进地砖缝里的半片金箔：“看起来和剪纸用的装饰金箔一样。”
李西的手机在此时震动。
邱玲发来监控截图：昨夜有人影在工作室外徘徊，雨衣帽檐下露出半枚银杏叶形状的胸针。
“走吧，”李西把金箔装进证物袋，“再往深处查查。”
一行人离开时，天色终于放晴，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在展柜玻璃上折射出炫目光斑。
方然突然回头，那些光斑在《火凤》剪纸周围聚成环状，像套在凤凰脖子上的绞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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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非遗档案馆，是一个不管外部装修多么时尚现代，走进内部都能让人感受到一阵岁月气息的地方。
这里留存了地域文化的百年历史，那些在岁月的长河中曾经熠熠发光的瞬间，都被封存在了这不足五百平米的空间里，仿佛将时间也一起定格。
回南天的潮气在档案馆木架上凝成水珠，顺着《岭南民间工艺年鉴》的书脊往下爬。
方然对着目录页哈气，铅字在潮湿的空气中仿佛都要模糊成团。
“这保存方式......是真有点问题啊，”方然吐槽道，“就不怕再过个几年，这些书都首接变成浆糊。”
“非遗档案馆本来就不是什么盈利机构，也不是对外开放的博物馆，简单来说就是把过去的东西囤起来而己，自然没办法引入那些高端的保存设备，”李西说道，“不过我记得工作人员曾经说过，这里还是会定期进行防潮去湿的工作的，只是最近这个雨有点过于恶心了。”
方然叹口气：“哎随便了，只要能找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就行了。”
方然口中所说的想要的东西，自然是陈雪曾经在剪纸领域里存在过的证据。
如果不能找打陈雪过往的作品，与程素云工作室中的作品进行比对，就很难坐实程素云抄袭的这件事。
而如果无法坐实抄袭，他们推测当中的杀人动机和嫌疑人身份，也都无法成立。
虽然程素云可以将自己工作室中的痕迹抹的一干二净，但她抹不掉那些历史档案和期刊当中的记录。
“2005年剪纸大赛......”邱玲踮脚在书架上搜索，最后抽出一本厚重的档案册，那正是历年岭南剪纸大赛的剪报记录。
李西闻言走到邱玲身边，皮鞋碾过柚木地板，吱呀声惊醒了角落的老座钟。
翻开档案，找到2005年，一张泛黄的照片从书页中滑出。
照片上是程素云和陈雪并肩而立，一幅《百鸟朝凤》剪纸在展板上栩栩如生，而照片的背面则用黑色碳素笔写着：2005年金奖作品，获奖者......陈雪。
找到了。
方然抬手用袖口擦拭过书架旁边的玻璃展柜，抹开水雾之后，二十年前的奖杯在绒布上泛着铜绿，奖杯底部同样写着“2005年岭南剪纸大赛金奖，陈雪”字样。
大概是二十年前陈雪在获奖现场自杀，才让这个奖杯被留存在了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