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侦二队会议室,空气凝重得像要滴出水。
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勾勒出案件的诡异轮廓。
时间线犬牙交错:赵大海声称的一年前,陈子豪供述的大半年前,尸体被发现的半年前。
证据自相矛盾:陈子豪车内血迹DNA与死者吻合,死者指甲缝里却是第三人的DNA。
死者身份扑朔迷离:DNA指向白月影,骨骼特征与身高却坚决否定。
李西指尖轻点白板,目光扫过每个队员。
“赵大海和陈子豪,都在撒谎。”
“或者说,都在用一部分真话,掩盖更关键的东西。”
他停顿片刻。
“现在,我们必须打破所有预设,重新审视每一条线索,哪怕它看起来再微不足道。”
方然转着笔。
“他们俩的故事版本,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一个推给跑了的白月影,一个推给失踪的白月影。”
“可尸体不会说谎。”邱玲补充。“赵大海和陈子豪的DNA,都与指甲缝里的样本不符。”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谭逸走了进来。
他依旧温文尔雅,镜片后的目光却带着锐利。
“李西,你说白阅凌需要我,但我看,你们也需要一点思路转换。”谭逸将一份文件夹放在桌上。
“赵大海和陈子豪,他们的供述都符合典型的避重就轻心理。”谭逸分析道,“他们承认了部分事实,比如囚禁,比如金钱交易,以此来增加谎言的可信度,从而掩盖最核心的罪行——杀人。”
“死者生前遭受长期虐待,有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特征。这种情况下,她不太可能像陈子豪描述的那样,仅仅为了钱而主动找上门,并且激烈争吵。”
“指甲缝里的第三方DNA,”谭逸看向李西,“这才是撕开他们谎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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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实验室内,白阅凌如同雕塑般俯身在解剖台前。
无影灯下,那具早己失去温度的躯体,每一寸肌肤,每一处骨骼,都被她用探针和放大镜反复检视。
她的动作轻柔而精准,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在解读一部艰涩的密码。
李西和方然站在不远处,没有出声打扰。
他们知道,此刻的白阅凌,正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与死者进行着无声的对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白阅凌的眉头越皱越紧。
她一遍遍检查死者后枕部那处致命的钝器伤,创口的形态,骨裂的走向。
突然,她的动作停住了。
放大镜下,创口边缘,一点极其微小的异物,在灯光下反射出黯淡的金属光泽。
她小心翼翼地用特制镊子将那微乎其微的碎屑夹取出来,放入证物皿中。
“方然,送去物质分析科,加急。”白阅凌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但李西能感觉到她语气下的暗流。
分析结果很快出来。
那枚碎屑,主要成分是铁,并伴有大量锈蚀物。
其微量元素构成,指向某种老旧的、长期暴露在复杂环境下的铁质工具。
“扳手?铁棍?”方然猜测。
李西摇头。“重要的是,这种物质成分,与陈子豪的奔驰车内饰、他办公室的任何摆件、以及赵大海那个窝棚里的所有东西,都不匹配。”
这意味着,第一现场,或者说凶器本身,可能并不在他们之前锁定的任何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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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小东正满头大汗地穿梭在城郊一家名为“春晖堂”的私立小医院里。
那张烧毁的单据碎片,经过技术队还原,隐约可见“春晖堂”的字样。
这家医院管理混乱,病历档案堆积如山,电子系统更是简陋不堪。
小东拿着那张模糊的日期戳,和“术后”两个字,挨个询问可能接触过的护士和医生。
两年前的记忆,早己模糊。
“好像……有点印象。”一个五十多岁的护士长,在小东不厌其烦的追问下,终于蹙眉回忆。
“是个年轻女孩子,瘦瘦小小的,精神不太好,是被两个男人带来的。”
“两个男人?”小东立刻追问,“什么样的男人?”
“一个看着凶一些,壮壮的。另一个斯文点,戴眼镜,但总板着脸。”护士长努力回忆着,“对了,那女孩登记的名字好像是假的,留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我记得当时拨过去,是个男的接的,声音挺横。”
体貌特征,太像赵大海和陈浩了。
他恳请护士长帮忙查找两年前那个时间段的相关记录。
在积满灰尘的档案室角落,一本手写的接诊记录本上,终于找到了对应的条目。
登记的名字确实陌生,但日期和“术后观察”字样吻合。
更重要的是,在那条记录的备注栏里,潦草地写着一个电话号码。
小东激动不己,赶紧拍下照片给李西发送过去。
“邱玲,查这个号码!两年前的机主信息!”李西接到照片,立刻给留守办公室的邱玲打去电话。
几分钟后,邱玲激动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李队,这个号码,两年前的登记人,叫冯军!”
冯军。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李西脑中的迷雾。
他记得,在梳理陈浩早年社会关系时,这个名字曾一闪而过。
是陈浩当年最得力的马仔之一,一个打手。
“继续查冯军的全部背景!”李西对着电话下达指令。
几乎是在李西刚刚挂断电话的瞬间,小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李队!”小东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张单据……不是普通的术后观察!我找到当时的主刀医生了,他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个病人术后并发症很严重,差点死在手术台上!”
“那是一份……一份强制引产手术的记录!”
子宫陈旧性刮伤和炎症。
白阅凌尸检时的发现,此刻有了最残忍的对应。
邱玲的电话再次打了进来,声音因为激动有些不稳。
“李队!冯军!他因为故意伤害罪,判了八年!关键是——他半年以前,刚刚刑满释放!”
半年前!
这个时间点,像一把钥匙,解开了所有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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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二队会议室。
白板前的气氛,从压抑转为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
“死者后枕部致命伤创口边缘,提取到的金属碎屑,成分为生锈的铁质工具,与己知环境不符。”白阅凌将分析报告放在桌上,她的目光扫过李西,最终落在空无一物的墙壁某处。
“两年前,白月影在春晖堂医院,被强制引产。手术记录显示,术后有严重并发症。”邱玲的声音有些沙哑,她将冯军的资料投影到屏幕上,“冯军,陈浩当年的头号马仔,因故意伤害罪入狱,半年前刑满释放。他出狱的时间,与南山冷库发现尸体的时间,完美吻合。”
赵大海的修车厂小票。
金属碎屑。
扳手?
冯军。
所有看似无关的碎片,在这一刻,骤然拼接成一幅完整而狰狞的图画。
李西猛地站起身。
“立刻调取监狱存档的冯军DNA样本,与死者指甲缝中的DNA进行比对!”
“邱玲,全力追查冯军目前的下落!他刚出狱,社会关系应该不复杂!”
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清城的夜空被霓虹切割得支离破碎。
赵大海不合理的修车厂小票,那微小的金属碎屑,冯军的出狱……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