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城CBD,子豪国际贸易。
李西步入大堂,玻璃幕墙映出他的脸。
邱玲发来的资料显示,陈浩十年前改名陈子豪,如今是这家公司的创始人兼CEO。
他的发家史,与赵大海那间皮革作坊的出现时间,完美重叠。
公司账目上几笔可疑的海外空壳公司资金往来,数额巨大。
前台女孩露出职业笑容。
“请问有预约吗?”
“市局刑侦队,李西。”李西出示证件。
女孩笑容僵硬一瞬,随即拿起电话通报。
方然的视线扫过开阔明亮的办公室,从价值不菲的艺术品,到员工们身上剪裁得体的工装。
“从城中村的握手楼,到这里的顶层风光。”方然开口,“可真叫一步登天。”
一个穿着高定西装的男人快步走出,三十多岁,戴着金边眼镜,面容斯文俊朗,正是陈子豪。
“李队长,方警官,幸会。”他伸出手,握手力度恰到好处,脸上带着困惑与诚恳,“不知道两位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陈总,我们为一桩旧案而来。”李西平静回应。
陈子豪将他们引进办公室,亲自泡了功夫茶。
“旧案?”他将一杯茶推到李西面前,“我奉公守法,实在想不出能和什么旧案扯上关系。”
“赵大海。”李西首接抛出名字。
陈子豪端着茶杯的手停顿几不可查,随即恢复自然。
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自嘲和无奈。
“原来是为他。我那个不成器的表舅。”他放下茶杯,身体靠向椅背,摆出坦然姿态。
“不瞒二位,我早就和他断了联系。这种人,沾上就是一身腥,是个无底洞。前些年总来找我要钱,后来我换了所有联系方式,才算清净了。”
他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方然拿起茶杯,闻了闻。
“好茶。陈总真是个讲究人。”他慢悠悠开口,“不像赵大海,他那个窝棚里,连个像样的杯子都没有。”
陈子豪眼角跳了一下。
“人各有命。我劝过他走正道,他不听。”
“我们说的不是他现在。”李西目光锁定陈子豪,“我们说的是河沥村,那家皮革作坊。”
陈子豪脸色微变,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显得锐利。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当年我刚起步,他找我借钱,说是做点小生意,算我入股。后来我才知道他搞了那么个东西。二位,做生意,有时候难免会有些灰色收入,但那都是为了生存。公司走上正轨后,我就立刻让他关了,所有账目也都处理干净了。”
他承认了资金往来,却将其轻描淡写为创业初期的“灰色收入”,并主动切割。
“白月影呢?”方然突然问。
空气仿佛凝固。
陈子豪呼吸停滞一瞬,脸上从容出现裂痕。
“……月影?”他喃喃自语,眼中流露出复杂情绪,“我们……己经十年没见了。自从她失踪后。”
“是吗?”李西身体微微前倾,“赵大海的作坊里,有人见过她。”
陈子豪表情震惊,随即是愤怒。
“这个赵大海!他到底背着我干了些什么!”他一拳砸在红木办公桌上,名贵腕表与桌面碰撞,发出沉闷响声,“他……他把月影怎么了?”
李西站起身。
“陈总,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另外,根据规定,我们需要搜查你的办公室和私人车辆。”
他递上搜查令。
陈子豪脸色由红转白,又强行镇定。
“当然,我全力配合。”
技术队勘察员在奢华办公室和地下车库里展开工作。
陈子豪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双手交握,面色阴沉,依旧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一个小时后,一名技术员走到李西身边,轻声耳语。
“李队,有发现。”
地下车库,陈子豪那辆黑色奔驰S级旁。
技术员指着后备箱备胎凹槽。
“这里被清洗过,但用显色剂喷涂后,在备胎垫背面边缘,检测到了鲁米诺反应。”
那里有一小块暗沉印记,肉眼几乎无法分辨,但在紫外灯下,呈现出幽蓝荧光。
血迹。
李西看向不远处的陈子豪。
他身体完全僵硬,脸色苍白。
“立刻取样,送回去做DNA加急比对。”
“是!”
结果两小时后出来,首接发到李西手机上。
他点开邮件,那份简短报告,像一纸判决书。
【送检样本血迹DNA,与南山冷库无名女尸DNA序列,比对一致。】
市局,第二审讯室。
灯光惨白。
陈子豪坐在审讯椅上。
他低着头,金边眼镜己经摘下,整个人显得狼狈颓唐,与几个小时前判若两人。
“车里的血,怎么解释?”
李西将DNA报告打印件推到他面前。
陈子豪身体颤抖一下。
他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屈辱。
“我……我说。”他声音沙哑,“但我没杀人!真的没有!”
他开始讲述一个全新的故事版本。
“大概……大半年前。有一天,她突然找到了我公司楼下。”
“她?”
“白月影。”陈子豪艰难吐出这个名字,“或者说,一个长得像她的女人。她变得……我几乎认不出来了。又瘦又黑,精神恍惚。她拦住我,跟我要钱。”
方然的笔在纸上轻轻划动。
“我当时很震惊,也很害怕。我不知道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也不想跟她再有任何瓜葛。我让她上车,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跟她谈。在车里,她情绪很激动,说我不给钱,就把我公司灰色收入的事、还有我表舅的事都捅出去。”
他叙述流畅,细节丰富。
“我们发生了争执,她想抢我的钱包,我推了她一下,可能……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她的头或者哪里磕破了,流了血。”
他指了指报告。
“我当时慌了,只想快点打发她走。我给了她手头上所有的现金,大概五万块。她拿着钱就下车了,我看着她走远,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他双手抱头,痛苦地埋了下去。
“我承认我懦弱,我怕她毁了我现在的一切,所以我选择了破财消灾,还清理了车子。但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杀她!她拿着钱离开后是死是活,我真的不知道!”
审讯室安静下来。
方然停下笔,抬头看了一眼单向玻璃。
“赵大海说,白月影一年前就从作坊跑了。”方然平静开口,“你说,你大半年前见过她。你们两个,有一个人说谎说得更离谱。”
陈子豪猛地抬头。
“是他!绝对是赵大海在撒谎!他那种人,什么谎话编不出来!他肯定是怕担责任,才把时间往前推!”
李西和方然走出审讯室。
“你怎么看?”李西问。
“恐怕两个都在撒谎。”方然揉了揉太阳穴。
李西手机震动。是白阅凌。
他接通电话,开了免提。“你说。”
电话那头,白阅凌声音冷硬,清晰。
“死者指甲缝里提取到的男性DNA样本,比对结果出来了。”
李西和方然呼吸同时屏住。
短暂的停顿。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与赵大海的DNA,不符。”
“与陈子豪的DNA,不符。”
李西和方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还有第三个人?”方然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