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秋的手指无意识地着笔记本边缘,晨雾在图书馆的玻璃窗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那个男人总是这样,话只说一半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翻开导师的研究笔记,泛黄的纸页间夹着一张战国时期的青铜器拓片——那上面的人面鱼纹与溪水中游过的怪鱼如出一辙。
"徐福东渡..."她轻声念出笔记上的记载,"随行童男童女各五百人...等等。"她的指尖突然停在某段被红笔圈出的文字上:"途中曾以蛟龙血入药?"
古玩店后院的铜铃在风中叮当作响。陆九灵将浸了药水的棉布按在左肩伤口上,暗红的血迹在白色布料上晕开。昨晚在林子里跟踪他们的绝不只是普通盗墓贼——那些人身手利落得像受过专业训练的组织成员。
"烛龙的人来得比预计还快啊..."他咬着绷带一端打了个结,目光扫过墙上挂着的家族图谱。祖父用朱砂标记的地方正是秦岭深处的某个山谷,旁边潦草地写着"人面鱼现处"五个小字。
暮色西合时,白砚秋在老茶馆最里间的包厢见到了正在沏茶的陆九灵。紫砂壶腾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表情,但桌上摊开的地图却清晰得刺眼——那是用三种颜色标注的秦岭山脉详图。
"你受伤了?"她突然按住他倒茶时微微发抖的右手腕。
陆九灵挑眉笑了笑:"白小姐什么时候改行当郎中了?不过是昨天搬货扭到..."
"右边袖子沾的是三七粉的味道。"白砚秋首接掀开他的袖口,三道平行的抓痕己经结痂,"这不像人为造成的伤口。"
茶汤在杯中轻轻晃动。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凝固了几秒。
"看来我们遇到的是同一批'朋友'。"陆九灵终于收起玩笑神色,"他们带着经过特殊训练的豹猫。"
白砚秋从包里取出笔记本翻到特定页面:"先说说这个——徐福东渡队伍里为什么会出现人面鱼?我查过资料,《山海经》记载这种生物只生活在昆仑墟附近的寒潭中。"
窗外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陆九灵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个锦囊倒出枚玉坠——雕工奇特的鱼形玉佩中央赫然是张模糊的人脸。
"我家祖训有云:'见人面鱼者...'"他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断电打断。黑暗中只听得到彼此骤然加快的呼吸声和远处渐渐逼近的脚步声。
白砚秋感到有温热的吐息贴近耳畔:"数到三就从后窗跳。"木质窗棂被推开的瞬间,她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沉香味混着新鲜的血腥气。
他们在窄巷中狂奔时,月光照亮了前方岔路口停着的黑色越野车。车门打开的刹那白砚秋猛地刹住脚步:"等等!这不是..."
陆九灵却一把将她推进车厢:"我二叔的人。"
疾驰的车厢里弥漫着古怪的药草味。驾驶座上的灰发男人通过后视镜打量着他们:"小兔崽子又惹什么祸了?这位就是白教授的千金吧?"
颠簸的山路上,白砚秋注意到仪表盘旁放着本1978年的考古日志。当她试图看清扉页签名时,车子突然急转弯甩出一叠照片——全是不同角度拍摄的青铜鼎内部纹饰,每张都被人用红笔圈出了相同的符号:一个由九条蛇缠绕而成的太阳图腾。
"'烛龙'的标志怎么会出现在西周青铜器上..."她喃喃自语的声音淹没在引擎轰鸣中。
与此同时的后座上,陆九灵正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加密邮件发呆。黑白照片上是块残缺的石碑特写,碑文落款处隐约可见"徐福立石为证"六个篆字,而石碑右下角有个指甲盖大小的刻痕——与他锁骨下方的胎记形状完全相同。
山路尽头的守林人小屋亮着微弱的灯光。灰发男子扔过来两套干衣服:"老爷子留的东西在地窖,你们只有一小时。"说完便拎着猎枪消失在门外的雨幕中.
潮湿的地窖里堆满贴着符咒的木箱.当白砚秋举起油灯照向墙角铁柜时,锈蚀的门轴突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柜内整整齐齐码着十二卷竹简,最上面那卷展开的部分画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图案:数十条人面鱼环绕着一个浸泡在液体中的...人类胚胎.
"'长生引'的第一道原料."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陆九灵声音沙哑,"当年徐福找到的根本不是仙药配方..."
地窖外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吹灭了灯火.黑暗中,白砚秋感觉到有冰凉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下三个字:跟我走.
穿过秘密通道时,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那些竹简使用的居然是楚国贵族专用的金丝楠竹筒——和她父亲书房暗格里收藏的那批残简材质完全一致.
当他们在暴雨中爬上半山腰的岩洞,远处的小屋己经陷入熊熊烈火.借着闪电的光芒,白砚秋看见身旁男人的侧脸呈现出一种可怕的苍白.
"'烛龙'要的不是长生不老药."陆九灵望着火场轻声说,"他们要复活两千年前某个本该死去的东西."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岩石表面刻着的古老星图上.当第三道闪电划破夜空时,两人同时认出了那个以九个蛇头为中心的天文阵列——正是此刻正在他们头顶逐渐形成的雷暴漩涡形状.
背包里的笔记本突然变得滚烫.当白砚秋慌乱地取出它时,夹层中的战国帛书残片正渗出诡异的蓝色荧光...
而在山脚下的密林深处,某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缓缓抬起了头望向电闪雷鸣的山巅.面具下传来的笑声惊飞了整片树林的夜枭:"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