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像潮水般退去时，白砚秋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水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一声都带着金属般的回响。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指尖触到某种冰凉光滑的表面——不是岩石，更像是打磨过的玉。
"陆......"
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把自己吓了一跳。那不是她的声音，至少不完全是。声线里混着某种古老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回声。
"别急着起来。"
陆九灵的声音从右侧传来，近得能听见他呼吸里的颤抖。白砚秋努力聚焦视线，最先看清的是他左肩上那道新鲜的伤口——青铜面具人的杰作。血迹在靛蓝色的冲锋衣上洇开成诡异的符文形状，和《葬经》残页上的朱砂图案如出一辙。
"我们掉进机关井了？"她撑着手肘坐起时才发现身下根本不是地面，而是一块微微发光的巨大玉璧。上面蚀刻的星图正在缓慢旋转，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
"不是机关井。"陆九灵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看头顶。"
白砚秋仰头的瞬间差点惊叫出声。他们头顶二十米处悬浮着倒置的墓室穹顶，那些本该深埋地底的壁画此刻正在虚空中缓缓流动：赤红的朱雀与苍青的玄武交替闪现，间或有金色流星划过壁画边缘。
"空间折叠。"陆九灵的指甲无意识地掐进她腕间皮肤，"徐福真的找到了操纵空间的秘术......"
一滴冷汗顺着他的下颌砸在玉璧上。星图像被惊醒般突然加速流转，某个隐藏在二十八宿之间的暗红色光点开始有规律地闪烁。白砚秋突然意识到那是什么——两千年前超新星爆发的记录位置。
铜匣就躺在三步之外的血槽中央。原本斑驳的青铜表面现在布满血管状的赤纹，匣盖不知何时己经掀开一条缝隙。借着玉璧的微光，她能看见里面蜷缩着半片蝉翼似的物体......
"别看！"
陆九灵扑过来捂住她眼睛的动作太急,两人一起摔在滑腻的玉面上.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耳尖呼啸而过,带起的风里裹挟着腐朽的铜锈味.当啷一声金属脆响,三寸长的青铜箭深深钉入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烛龙的人追下来了."陆九灵贴着她耳廓低语时,白砚秋能感觉到他胸腔里不正常的心跳频率,"听着,等会我数到三,你立刻往艮位跑."
"可这里根本没有方位——"
"跟着星图走!"他突然掰过她的脸强迫她看向东北角,"看到危宿和虚宿之间的缺口了吗?那是生门."
第二支箭破空而来的瞬间,整块玉璧毫无征兆地倾斜了西十五度.白砚秋在失重感袭来的刹那抓住了铜匣边缘,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首窜天灵盖.无数记忆碎片洪水般涌入意识:海市蜃楼里的蓬莱仙山、丹炉中沸腾的水银、还有某个雨夜祠堂内摇曳的红烛......
恍惚间有人拽住了她的背包带.陆九灵的脸在扭曲的空间里显得格外苍白:"松手!那东西在读取你的记忆!"
铜匣在她掌心剧烈震颤起来.原本半开的匣盖啪地弹开,露出里面完整的蝉蜕状薄膜——或者说,某种生物蜕下的皮.薄膜表面密布的金色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鲜红.
上方突然传来绳索摩擦声.七个戴着青铜兽面的人影正沿着无形的阶梯向下逼近,最前面那人手中的弩箭泛着诡异的蓝光.
"来不及了."陆九灵突然扯开自己染血的衣领,"还记得你爷爷留下的那句话吗?"
没等她反应,青年己经咬破食指按在她眉心.温热的血珠渗入皮肤的刹那,整个地下空间响起宏大的编钟鸣响.悬浮的壁画骤然收缩成金色漩涡,l铜匣中的蝉蜕腾空而起......
世界再次颠倒的前一秒,白砚秋终于看清了漩涡中心浮现的文字——那根本不是长生引秘方,而是用殄文写就的警告:
【后元七年 徐福葬此 非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