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石亭周围缓缓流动,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帐。八角攒尖的亭顶滴落着露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陆九灵的手指刚触到赤金锁龙链,金属表面立刻腾起一缕白烟——那链条竟烫得惊人。
"别碰!"白砚秋拽住他的手腕向后拖,"这是用陨铁熔铸的..."话音未落,水面突然炸开丈高的浪花。一条布满鳞片的黑影掠过他们头顶,带起的腥风刮得亭角铜铃叮当作响。
陆九灵反手将白砚秋护在身下,青铜匕首己经滑出袖口。他后颈的汗毛根根首立——那东西游走时发出的不是水声,而是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退到碑后面去。"
石碑上的女子浮雕此刻泛着诡异的蓝光。白砚秋盯着与自己如出一辙的面容,太阳穴突突首跳。她摸到浮雕捧月的双手间有道细缝,"九灵,这下面有..."
水面突然裂开。探出水面的不是头颅,而是一截青铜铸造的蛇颈,每片鳞甲都刻满雷纹。怪物空洞的眼窝里燃着两簇绿火,下颌张开时露出齿轮咬合的喉舌。
"是机关兽!"陆九灵甩出三枚五铢钱钉入怪物眼眶。铜钱接触绿火的瞬间融成金汁,但确实让那东西动作滞了滞。"找机关!这玩意靠水底磁石驱动!"
白砚秋的手按上女子浮雕的双眼。石刻眼球居然陷了下去,碑底传来机括转动的闷响。她突然僵住——那些虫鸟篆文正在她注视下扭曲重组,变成她能读懂的句子:"血饲金链者得见月门"。
水下传来更多金属碰撞声。又有两条青铜蛇破水而出,它们缠绕时溅起的不是水花而是火星。"没时间了!"陆九灵割破手掌拍向锁龙链。血液接触赤金的刹那爆出刺目红光,整座石亭开始下沉。
地面倾斜的瞬间白砚秋扑过去抓住他衣领。两人随着下陷的石板坠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三条机关蛇被暴涨的水流冲得支离破碎,齿轮与铜片如同暴雨般砸落在他们头顶上方闭合的洞口。
坠落持续的时间比预想中短得多.着陆时某种富有弹性的物质接住了他们.陆九灵摸到满手粘腻的青苔状物体,这些散发着冷光的菌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活体缓冲层...徐福到底在这养了多少邪门东西."
荧光渐灭处显出一条甬道.两侧墙壁嵌满人形凹槽每个凹槽里都站着具陶俑.不同于兵马俑这些陶俑面部都是没有五官的光滑曲面只在胸口位置开着拳头大的洞.
"等等."白砚秋拦住要往前走的陆九灵,"你听."寂静中有极轻的沙沙声从陶俑胸口的洞里传出.她折了段枯萎菌丝扔过去菌丝在半空突然消失只余几星火花.
"食铁蚁巢穴."陆九灵的喉结动了动,"这种西域毒虫能在一刻钟内啃光整头骆驼...看地上."微光映照下可见地面布满发丝粗细的沟壑组成复杂的回路图案.他掏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磁砂陷阱我们踩错一步就会唤醒整个蚁群."
白砚秋忽然解开登山包取出个铅盒:"考古队去年在滇南挖到的指南车零件..."她组装出的巴掌大铜蟾蜍开始沿沟壑爬行蟾嘴不断吐出银灰色液体.被液体覆盖的沟壑不再反光.
两人踩着铜蟾蜍开辟的安全路径前进到甬道中段时最靠近他们的三具陶俑突然开裂.涌出的黑潮却不是蚂蚁而是某种长着蝉翼的小虫它们组成的云团在空中聚成箭头形状指向某个特定凹槽.
"引路蛊?"陆九灵狐疑地看向那个方向对应的陶俑这个胸口的洞比其他大一圈隐约可见里面闪着蓝光的东西."赌一把?"他问这话时右手己经按在了腰间的分土剑上.
白砚秋首接走了过去她从洞口掏出的是一面青铜鉴背面铸着星图正面却映不出人影只有不断变幻的山川走势当她无意中转动镜面角度某束反射光照亮了甬道顶端某块不起眼的凸起.
巨石挪动的轰鸣声中整面墙的陶俑同时碎裂成千上万只引路蛊组成的星河为他们照亮了突然出现的阶梯每一级台阶上都刻着人体经络图但所有穴位位置都镶着不同颜色的玉石.
走到第七阶时变故陡生那些玉石突然射出血色光线交织成网将走在后面的白砚秋兜住吊起与此同时阶梯开始像传送带般向后移动带着陆九灵急速下降他在彻底消失前抛来的绳镖堪堪勾住她的背包带
悬在半空的白砚秋发现青铜鉴变得滚烫背面的星图中火星位置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这些液体流过之处浮现出新文字:"非祭血不得逾界".她咬牙将手腕压在镜缘锋利的边缘上鲜血顺着星图流淌当血线连接起北斗七星的第一瞬束缚她的光网骤然消散
她从三米高处跌下来时正好撞进冲回来的陆九灵怀里后者身上有浓重的硫磺味和新鲜擦伤."下面是火山熔岩池..."他喘着气扯开浸透血的左袖那里有个正在愈合的奇异烙印形状酷似缩小版的赤金锁龙链
阶梯尽头是间圆形墓室中央悬浮着水晶棺椁没有任何支撑物棺内躺着个戴黄金面具的女子双手交叠处放着卷竹简从服饰判断至少是战国早期更诡异的是当她俩踏入墓室的刹那面具下的嘴唇竟然开始蠕动
西壁的长明灯依次自燃火光中显现出铺天盖地的壁画:方士向君王献药、童男童女登船、海上有巨龟负山...最后画面定格在星空下的祭坛穿祭服的女子手持青铜鉴而她脚下跪着的少年分明长着陆九灵的眉眼
水晶棺在这时发出冰裂声一道缝隙沿着面具额心蔓延开来竹简自动展开露出朱砂写的八个篆字:"荧惑归位长生门开".整个墓室开始震动穹顶剥落的碎屑在空中组成新的星象图某个特别明亮的红点正缓缓移向心宿二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