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祖父的脸!"陆九灵的声音在空荡的墓室里回荡,像一把钝刀割开凝固的空气。他弯腰想捡起碎裂的黄金面具,却被白砚秋一把拽住手腕。
"别碰!"她的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你看水面。"
积水形成的漩涡中心泛着诡异的青绿色荧光,有什么东西正从水底缓缓升起。陆九灵感觉后颈汗毛倒竖,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刺痛感又来了。
青铜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越来越响,十二根刻满云雷纹的铜柱从漩涡中破水而出。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青铜蛇,蛇眼镶嵌的绿松石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是十二地支锁龙阵。"白砚秋快速解开背包,"《淮南子》里记载过这种机关......"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个墓室开始左右摇晃,碎石和尘土从穹顶簌簌落下。陆九灵踉跄着扶住墙壁,掌心触到一片湿滑——那些看似普通的青砖正在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血腥味瞬间充满了鼻腔。
"走!往甬道跑!"他扯下外套缠在手上,拉起白砚秋就往来的方向冲。身后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回头时看见铜柱上的青铜蛇竟然开始蠕动脱落。
第一条落地的青蛇立刻弓起身子向他们弹射而来。陆九灵条件反射地挥动手电筒,"当啷"一声脆响,精钢制成的手电筒外壳竟被咬出两排细密的齿痕。
"这他妈是活的?!"
白砚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掷出,精准地钉住第二条扑来的蛇头。"是汞合金!遇到空气就会活化!快把你包里那瓶朱砂拿出来!"
陆九灵边跑边翻找背包时摸到了个硬物——是之前在耳室找到的那面八卦铜镜。身后的嘶嘶声越来越近,他来不及思考就把铜镜往后一挡。
一道刺目的金光突然从镜面迸发,追上来的三条青铜蛇像是撞上无形的屏障,在半空中扭曲成怪异的姿势后纷纷坠落。剩余的几条也突然调转方向,重新爬回铜柱盘踞不动了。
两人气喘吁吁地停在甬道拐角处,借着微光检查彼此的状况。白砚秋右臂衣袖被腐蚀出一个大洞,露出的皮肤上浮现出蛛网状的红色纹路;陆九灵的左手背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血珠滴在地上竟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你中毒了。"他们异口同声道,随即又同时愣住。
沉默持续了几秒后,白砚秋先笑出了声:"我们这样真像爷爷笔记里写的'同命鸳鸯'。"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果然看见陆九灵的表情变得复杂起来——自从发现那个与他祖父长相相同的尸体后,某种难以言说的隔阂就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
远处传来石块坍塌的闷响提醒他们危险尚未解除。"先处理伤口。"陆九灵拧开水壶,"我包里有解毒丹。"
药粉撒在伤口上时两人都疼得首抽气。借着这个机会,他终于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头的问题:"你早就知道会在这里看到什么对不对?那些玉蝉、黄金面具......还有那张脸。"
白砚秋包扎的动作顿了一下:"我只知道徐福东渡前曾在此处修建祭坛。《史记》记载他带走的童男童女共有三千人......"
"'而返者仅千二百人'。"陆九灵接上后半句,"小时候背的家谱第一页就写着这个。"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剩下的那些人去哪了?为什么我祖父会穿着方士的衣服出现在这里?你们白家到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质问。三束强光从不同方向照过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真是感人至深的重逢啊。"熟悉的沙哑嗓音让两人浑身紧绷,"不过叙旧时间结束了。"
烛龙的人不知何时己经包围了这个区域。为首的刀疤脸踢开脚边的碎石块:"把帛书交出来吧小少爷们,看在老主顾的面子上可以留你们全尸。"
陆九灵悄悄将手伸向腰后的折叠铲时感到有东西硌了下肋骨——是那块裂开的黄金面具碎片不知何时被他揣进了口袋。触碰到的瞬间,大量陌生画面洪水般涌入脑海:燃烧的战船、哭泣的孩子、站在悬崖边的羽衣方士......
这些记忆碎片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跪倒,幸好被白砚秋及时架住胳膊。"坚持住!"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还记得耳室东南角的壁画吗?"
刀疤脸不耐烦地打了个手势:"搜身!"
就在两个黑衣人逼近的刹那,白砚秋突然拽着陆九灵向后仰倒!在他们倒下的同时她按下了藏在袖口的遥控器——
事先布置在穹顶薄弱处的微型炸药精准爆破!巨大的水流裹挟着碎石倾泻而下将双方隔开!
冰冷的地下河水瞬间没过头顶时,陆九灵恍惚看见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水底伸出想要抓住他们.但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手臂上都戴着与他一模一样的家传玉扳指.
湍急的水流将他们冲进一条狭窄的水道.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尽时前方终于出现微光.破出水面的瞬间两人贪婪地大口呼吸却发现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溶洞中.
钟乳石发出的磷光照亮了岩壁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不是任何一种己知的古文字而是由无数细小指纹组成的怪异符号.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浑身湿透的白砚秋颤抖着念出其中一段能辨认的内容,"这是活祭文..."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溶洞深处传出某种巨型生物移动时的摩擦声还夹杂着铁链拖动的哗啦声响.
黑暗中有双金色的竖瞳缓缓睁开.
恐惧像冰水一样漫过脊椎但与之相伴的是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身体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靠近那双眼睛.这种感觉太过强烈以至于当意识回笼时他才发现自己己经向前走了好几步而右手正不受控制地伸向腰间的匕首——
他要放它出来.
这个认知让陆九灵魂飞魄散却又莫名兴奋就像孩童时期第一次偷看家传禁书时的战栗感.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转头看见白砚秋背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青鸾纹身而她对此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死死盯着岩壁某处:
那里有个用新鲜血迹画成的卦象正是六十西卦中最凶险的泽火革卦而在卦象下方赫然刻着陆氏家族特有的标记!
地下河的水位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很快漫过了他们的脚踝水温却反常地越来越高...
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却无法控制地去想:如果两千年前徐福真的找到了长生之法那么代价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所有线索都指向血脉相连的两个家族?最重要的是——
他和她究竟是被命运选中的猎手还是早己身在局中的猎物?
水位继续上升温热的水流如同无数双温柔的手推着他走向溶洞深处在那里等待的不只是死亡或者答案更是某个从他出生起就被写入骨髓的命运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