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椅之上，刘弘的目光如鹰隼般锁定了阶下的大将军何进。
这家伙，一身戎装，倒是威风凛凛。
尤其是那铠甲上狰狞的麒麟纹，仿佛要择人而噬。
刘弘的意识沉入脑海。
一个只有他能看见的淡蓝色虚拟面板，悄然浮现。
面板之上，何进的头像清晰可见，旁边一行小字。
【外戚威胁值：65%】
六十五吗？
不算太低，但也没到立刻就要翻脸的地步。
看来，这位大将军，心里的小九九打得噼啪响啊。
刘弘的指尖，在光滑冰凉的御案上轻轻敲击。
一下。
两下。
大殿内静得可怕，这轻微的叩击声，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口。
尤其是何进，他感觉皇帝的目光几乎要将他穿透。
“大将军。”
刘弘开口了，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臣在。”
何进心中一凛，赶紧躬身出列。
他今日特意换上了新制的铠甲，想要在“病愈”的皇帝面前展示一番自己的威武。
顺便，也想近距离再仔细瞧瞧这位陛下的气色。
毕竟，昨夜那碗胡桃酥，他可是“费了心”的。
若是药效不够，今日说不得还要再“补一补”。
“朕，记得昨日大将军上奏了一份军情。”
刘弘慢条斯理地说道。
“言及冀州黄巾余孽似有复燃之势，请求增兵拨饷，可有此事？”
何进心中一动。
这事儿他是奏报了，不过是众多军务中的一件。
怎么今日陛下偏偏挑这个来说？
难道是想敲打他？还是……另有深意？
“回陛下，确有此事。”
何进不敢怠慢，恭声回答。
“冀州地处要冲，黄巾余孽一旦死灰复燃，恐危及京畿。”
“臣恳请陛下早做决断，调拨精兵，拨付粮草，以防不测。”
他说得恳切，一副为国分忧的忠臣模样。
刘弘嘴角微扬，那弧度隐藏在冕旒之后，无人察觉。
“嗯，大将军所虑甚是。”
“不过……”
刘弘话锋一转。
“此事关乎军国大事，粮饷调度，兵员增派，非同小可。”
“朕，要亲自核查。”
什么？！
亲自核查？！
何进猛地抬头，正好撞上刘弘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隔着十二道珠帘，依旧锐利得像冰锥。
冰冷，淡漠，还带着一丝……一丝他从未在汉灵帝眼中见过的狠厉。
何进的心，咯噔一下。
这眼神……
太像了。
太像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还是太子的先帝时的模样。
不，不对。
当年的先帝，目光虽然也有锐气，却远不及眼前这位“陛下”这般……令人心悸。
那是一种仿佛能洞察一切，掌控一切的眼神。
带着一丝戏谑，更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杀伐之气。
难道……
一个荒唐的念头从何进脑中闪过。
难道这场大病，真能让一个人脱胎换骨到如此地步？
连性情都大变了？
他印象中的汉灵帝，虽然也有帝王威严，但更多的是沉湎酒色后的慵懒与猜忌。
何曾有过这般……这般锋芒毕露的时刻？
“陛下圣明。”
何进心中念头百转，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他深深一揖。
“臣即刻将相关文书呈上，供陛下御览。”
他知道，今日这朝堂，怕是要起风了。
这位“病愈”的陛下，似乎不想再当一个任人摆布的泥塑皇帝了。
刘弘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从何进身上挪开，缓缓扫过阶下百官。
那些原本还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探究的眼神，此刻大多都垂了下去。
看来，敲山震虎，还是有点效果的。
“张常侍。”
刘弘淡淡开口。
一首躬身立在御座之侧，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张让，闻言身体一颤。
来了！
他心知肚明，今日这出戏，自己也是个重要的“角儿”。
“奴婢在。”
张让连忙上前一步，尖细的嗓音在德阳殿内响起，带着他特有的谄媚。
刘弘看着他，没有说话。
张让心中惴惴，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位陛下，病好之后，威势日重。
以前还能揣摩一二圣意，现在……他完全看不透了。
“朕，近日夜观天象，总觉有些不宁。”
刘弘终于开口了，声音悠扬，仿佛带着一丝悲天悯人之意。
“细细想来，我大汉连年灾祸，黄巾乱起，边疆不宁。”
“皆因朕德行有亏，未能上达天听，下安黎庶。”
百官闻言，面面相觑。
陛下这是……要下罪己诏？
不像啊。
何进与司徒袁隗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故而，朕思虑再三，决定修建一座祭天台。”
刘弘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
“朕要亲自率文武百官，于祭天台之上，诚心祷告。”
“祈求上苍庇佑我大汉江山永固，风调雨顺，百姓安康！”
修建祭天台？
百官们先是一愣，随即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然之色。
这套路，他们熟啊！
借着敬天法祖的名义，行敛财之实嘛！
果然。
只听张让那尖细的嗓音紧接着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陛下仁德，感天动地。修建祭天台，乃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
“只是……”
张让故意顿了顿，露出为难的神色。
“国库如今空虚，这修建祭天台所需钱粮木石，人工匠役，耗费巨大……”
他偷偷觑了一眼龙椅上的刘弘，见他面无表情，心中稍安。
继续说道：“陛下仁慈，不忍再向万民加征赋税。”
“故而，陛下决定，此次修建祭天台的费用，由我等臣子，以及京中勋贵，共同捐输。”
“以示我等对大汉的忠诚，对陛下的拥戴！”
话音一落，整个德阳殿，瞬间炸了锅。
“什么？捐输？”
“这……这不是明抢吗？”
“十常侍又在借机敛财了！”
“陛下病刚好，怎么就听信这些阉宦的谗言！”
朝臣们顿时哗然一片，议论纷纷。
站在前列的何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好嘛！
他刚被敲打了一番，这边十常侍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捞钱了？
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点！
他本能地觉得，这事儿又是张让、赵忠这帮阉货在背后捣鬼。
借着皇帝的名义，中饱私囊。
司徒袁隗，这位士族领袖，此刻也是面沉似水。
他身后的几位老臣，更是气得胡须发抖。
“肃静！”
赵忠往前一步，扯着嗓子厉声喝道。
他与张让一唱一和，配合默契。
“陛恤万民，尔等身为朝廷栋梁，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正该为陛下分忧解难，踊跃捐输，怎可在此喧哗，失了体统！”
赵忠一番话说得“义正辞严”。
可百官们谁不知道他们这些宦官的德性。
这些年，借着各种名目搜刮来的钱财，还少吗？
只是，这次的数额，恐怕小不了。
张让清了清嗓子，尖声道：
“陛下有旨，此次捐输，诸位公卿大臣。”
“按品阶、食邑、家资多寡，各有定额。”
“少府会协同尚书台，尽快拟定章程，下发给各位大人。”
“望各位大人，体察圣意，莫要让陛下失望。”
这话一出，更是群情激愤。
还按品阶家资定额？
这不是明摆着要大出血吗？
尤其是那些家底丰厚的，怕是要被狠狠宰一刀了。
“陛下三思啊！”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颤颤巍巍地出列，叩首道。
“修建祭天台，耗费甚巨，如今国事艰难，不宜大兴土木啊！”
“请陛下收回成命！”
立刻便有数位御史、谏议大夫附和。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收回成命！”
呼啦啦跪倒一片。
何进眯着眼，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
他没有立刻出声反对。
这浑水，他可不想第一个跳进去。
让这些清流言官先去探探路也好。
他更在意的，是龙椅上那位陛下的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