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纳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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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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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喀纳湖畔
作者:
阿山梦蕉
本章字数:
7744
更新时间:
2025-06-08

牧仁南是在青格套了马拉雪爬犁,带着刘所长往县上送王五金卖的散酒样品去县公安局化验的时候,坐了青格的爬犁回哈达马县城的。两个雪爬犁,青格赶的爬犁拉着牧仁南,刘所长的爬犁上坐着达吉喀纳派出所的一个小警察,小警察怀里抱着一塑料壶散酒,像是怕那酒壶跑了似的。

刘所长对小警察说:“小刘,不要抱着了,你怕它跑了,就把它绑在爬犁上。”

小警察也姓刘,刘所长说:“姓刘好,留得住。”所以,达吉喀纳派出所的另一个警察也姓刘。留得住留不住不知道,达吉喀纳派出所一共三个人,都姓刘,刘所长确实留得住,他在达吉喀纳留了三十年。

牧仁南本来是要等老校长莫日根下葬以后再走,巴特说:“莫校长是要等公安局调查清楚再下葬,这也不知道要等到啥时候,大雪封山,来回也不方便。老牧你就先回吧,虽说是死者为大,可这活人活着,总比死人下葬重要,你也别想那么多,快回吧,抓紧给塔拉治病,活人和死人都不会怪罪你的。”

牧仁南赶回县城,就要带着塔拉去大城市寻医问药去。塔拉这些年挣了一些钱,也积攒下一些人脉,只是在牧仁南看来,都不干净。常言道“不干不净,吃了没病”,那就是穷人自我安慰的一种说法,再说了,日常生活中干净和不干净也没有太过清楚的界线,太过干净也是一种病;为人也一样,“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其实谁也无法做到至清和至察,只要不是太不清和太不察就行了。但是,为人太不干不净,不是在找病,就是要作死啊!塔拉曾是一个健康的孩子,为人友善,且乐于助人,如果不是遇上了所谓的性学家艾怩和性作家张大浪,现在,应该还在达吉喀纳牧马或给游客牵马,过着今日有酒今日醉的惬意的日子,也可能己经和蒙根琪结婚,有了一个小塔拉了呢。

把牧仁南送到县城,青格再三推辞,还是接受了塔拉请的一顿饭,在一个叫“方便小吃部”的小餐馆。塔拉第一次进县城,就是在这家小吃部吃了饭,到旁边的厕所去方便,不掏钱人家不让方便,他就到墙根儿去方便,结果就被戴红胳膊箍治安员给抓了个方便,塔拉说他不是要方便,他冲着红胳膊箍嚷嚷,“谁说我要方便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方便了,我的这东西有些不方便,我掏出来看看。我自己的,咋啦,有啥不方便?”塔拉攥着方便的家伙什儿,那家伙憋胀得又黑又大,像一匹小儿马发了情似的,首挺挺的。实在攥不住了,一撒手,滋了红胳膊箍一裤裆。

“当街撒尿,罚款五十!”红胳膊箍大吼。

塔拉说:“你尿了,你看,你的裤裆湿了,我没尿,我裤裆没湿。”塔拉赶紧把他那黑家伙塞进裤裆去,拉上拉链,提提裤腰,还抖搂抖搂。

塔拉讲起了当年的笑话,讲着竟唱起来:

一步一个窝心头

手里呀捧着窝窝头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犯下的罪行是多么可耻啊

叫我怎能抬起头

……

塔拉唱得泪流满面。

“别唱了。”青格拍拍塔拉的肩膀说,“来,喝酒吃肉,没啥大了不起的,谁不得病,啥病都死人,有病治病,今天说不能治,明天说不定说极好治了。从前说痨病没法儿治,鲁迅的小说里,小栓不是还买人血馒头吃么?也没吃好,放到现在,就不算个大病。你也知道吧,前好几年了,县上到咱们那儿筛查结核病,不是查出我妹蒙根琪得了肺结核么,肺结核就是痨病,可是不到半年就治好了,医生说根本就没有影响,跟没得过啥病没啥两样儿。”

塔拉己经泪流满面。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鸳鸯的粉色手绢给青格,说:“青格,我最对不起的是蒙根琪,这个手绢还给她,让她别忌恨我,我己经是个活死人了,一切都无所谓了,只恨自己离开蒙根琪,走向了畜牲的道路。现在想想,张大浪那些人做的那些个事儿连畜牲都不如,还一天高喊着解放、自由,说是要冲破一切禁区,他们拍的电影,出的书,不就是动物吗?他们写的那些事儿,兽医就搞得明明白白的事儿,放牛娃子也都看得清清楚楚的,他们写到书里,拍成电影,就成什么家了。什么这星那星,要是没有禁区了,都不穿衣服,谁还看他们啊;还有这家那家的,不就是一群会写字的畜牲吗!我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我要离开哈达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自生自灭,我走以后,你帮我照顾一下我的阿爸,拜托了。”

就是请青格在“方便小吃部”吃饭的那天晚上,塔拉走了,从哈达马消失了,从此杳无音信。

塔拉消失了。

塔拉一夜未归,牧仁南以为是和青格一起喝多了酒,第二天一大早,牧仁南找到青格,青格想起了塔拉对他说过的,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去,自生自灭。青格对牧仁南说:“阿叔您就不要找他了,天下这么大,他不想让人找到他,就谁也找不到他,哪怕他就在哈达马,我们也无法找得到。”

青格还说:“阿叔,塔拉在这世上只有您一个亲人,他把您托付给我,就有可能和我通消息,您就跟我回达吉喀纳吧。”

“行,这儿塔拉己经交还镇上了,都交割清楚了,镇长己经派人接收看管了。我的一些东西,家具什么的,就先放在这儿,等开春路通了,我再来处理掉。”

“那您就准备一下,咱们明天就回达吉喀纳,和刘所长一起。今天我还要去看看妮娅,来的时候诺敏叮嘱我的。”

安顿好牧仁南,青格就去找妮娅,妮娅去了她对象家。哈达马县城很小,竖三横二总共五条街,妮娅老爸谢师傅跟青格比划着说了几句,青格就按照指引,没有用再问人,自己一会儿就找到了神仙湾小区6栋302号妮娅对象的家。

妮娅的对象是给县长开车的,名叫司马北野,自从电视剧开播了金庸热,影视小说之类的玩意儿里面,复姓就多了起来,好像不整几个复姓出来,就不传统;再者不弄西个字的名字,感觉也没有跟发达的国家接轨,似乎就是闭关锁国的老顽固:总之,没传统又没和发达国家接轨的名字,土得掉了碴儿。

但是,我们的司马北野不是那种时尚,他确实姓司马,也确实是因为出生在大西北的大漠戈壁,他爹才给他取名叫“北野”——北方的原野——也并不是仿日的作品。

司马北野己经给县长开车三年多了,前不久,刚提拔当了人事局的局长,打电话让妮娅下山摆订婚酒。妮娅下山不久,就大雪封山了,本打算等开春再回达吉喀纳,她的对象司马局长说不用回了,过了年,就调回来,到县机关当个科长没啥问题。

不巧的是又发生人命案子,虽然案情不复杂,也跟妮娅没啥关联,可是,又得一票否决了,这次否的可不仅是先进称号,怕是要把升迁也给否了,要命的是发生案子的时候,妮娅不在岗位上。妮娅正心急火燎的时候,青格来了,妮娅和司马北野的订婚酒还没来得及摆,妮娅说什么也要跟了青格回达吉喀纳去,好像她能把老校长从坟墓里拉回来弄活似的。

妮娅决计要上山,司马北野也不好阻拦她,这订婚酒摆不摆的,也没多大关系,两人说好了,等到来年秋高气爽的时候就结婚,结了婚就有充足的理由往县城调了。青格去找妮娅,司马北野请青格喝酒,青格把司马北野叫姐夫。

“姐夫,你升官了,我敬你。先干为敬。”青格端起一大杯酒喝了。

妮娅说:“青格慢点儿喝,多吃菜。”

青格说:“我知道,我来的时候,诺敏告诉我了,见到姐夫要恭敬,少喝酒,多吃菜;够不着,站起来;吃得香,不吧唧;话别多,声放低;慢喝茶,别吸溜;要抽烟,外边去……”

“你快给我住嘴吧。”司马北野笑起来,“我们这个妹妹也太厉害了,这还没结婚呢,你就成气管炎了,要是结了婚,还不肺气肿才怪。来,抽烟,你抽我这个,我抽你那个。”司马北野从兜里掏出一盒中华烟来递给青格,“把你的烟荷包给我,让我卷根莫合烟抽,达吉喀纳的莫合烟是世界第一,可千万不能让绝了种。”

“也是的呢,年轻人现在都不抽这个了,觉得丢人。最主要是这个现在不让卖了,有上年纪的,像我阿爸种一点儿自己剁剁炒炒自己抽,大多数人不弄这个,嫌麻烦,这莫合烟以后可能还真的要绝种了呢。”

司马北野卷了又长又粗的一支莫合烟,像支大雪茄,叼在嘴上点燃了,吸了一口,炝得咳嗽,眼泪也出来了,“抽得有点儿急”,司马北野笑着又深深地吸了一口莫合烟,慢慢地吐出烟雾来,沉浸在浓烈、热辣,香醇的莫合烟里,屋子里弥漫着山野的味道。

妮娅说:“这东西太炝人,不抽也罢。专家说莫合烟致癌,所以不让卖了。”

“吸烟有害健康,这连小孩子都知道。难道只有莫合烟致癌?莫合烟和格瓦斯都不让卖了,说有害健康,那雪茄可乐就有益健康?莫合烟和格瓦斯是前苏联传过来的,雪茄和可乐是美西方人传过来的。世上哪有不讲政治的事儿?反对讲政治就是一种政治,是大政治,而且是非常狡猾的大政治,我们都让人家给政治了。”

“你想抽就抽,我又没有不让你抽。最起码今天咱们不谈政治。”妮娅端起一杯酒,对司马说,“我也敬你一杯。明天我要跟青格回山里去,你看出了人命了,我不在岗位上,不用组织上谈话,我就心有不安了。实在对不起,说好的过年摆订婚宴,看样子,过年我回不来,这杯酒就算是订婚酒吧,下一次咱们喝交杯酒。”

妮娅起身和司马一起干了杯中酒,妮娅情不自禁拥抱司马,久久地,似乎忘记了青格的存在,青格自己倒了一杯酒干了,说:“妮娅姐姐,诺敏说了,她现在是副书记了,村里访贫问苦的事儿她可以做主,保证不让一个贫困户饿着冻着,她让你安心在家,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等和司马哥哥把婚结了再回达吉喀纳,哪怕是生了小孩再回也行。有事儿你打电话给她,现在通讯这么方便,诺敏说等开春通了路,她就要装电脑了。”

妮娅坐下,给三人的杯里都斟满了酒,平复了一下喘息和心跳说:“青格,姐就是为了早一点调回来和你姐夫一起生活,现在才必须回到山里去。明天 我跟你回,你的爬犁可以拉得动我吧。”

“姐姐要回,哪有拉不动的道理,马拉不动就把我套上,也得把姐姐拉回去。明天收拾一下,我也要买些东西,咱们后天走。姐夫,您看行吗?”

“不行也得行,没有工作,哪来儿女情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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