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砚秋!”叶言州怒不可遏,几乎是冲着他吼出来,“要是警察真查不出什么,你就死定了!”
她眼角都红了,指甲攥进掌心,刚刚那一脸优雅和掌控全场的姿态,早己荡然无存。
叶砚秋却只是耸耸肩,侧头望着她,一脸懒散地笑了笑,“姐,你真聒噪。”
他语气轻慢,像在评论一只吵人的蚊子。
叶言州差点冲上去给他一耳光,旁边的叶程野一把拉住她,低声劝道:“别冲动,现在发火只会坏了事。”
“可是他——”
“我们的计划还没开始。”叶程野声音极低,语气却带着暗示性的一丝狠意。
叶言州一愣,才像是被浇了冷水,咬着牙把火压了回去。她瞪了叶砚秋一眼,转身看向那几个还在发愣的朋友,脸上重新挂上了社交场的那副笑容:“小林肯定没问题,大家别慌,警察只是走个流程。咱们好不容易聚一趟,怎么能让这些扫了兴?”
她挥了挥手,重新召来服务生,笑意不改地说:“来几杯烈一点的,最好是让人忘记烦恼的那种。”
不多时,几杯颜色浓艳的高酒精度鸡尾酒被端了上来,冰块在杯中晃荡,冒着寒气。
“既然气氛正热,不如我们玩点游戏吧?”
叶言州从包里拿出一个银色的小筛子,在手心里转了转,笑着提议:“我们一共六个人,从左到右编号1到6,我摇筛子,摇到谁,谁就喝掉一杯酒——”她顿了顿,笑意带了点意味不明的调皮,“或者,接受大家一起出的一个整蛊挑战,怎么样?”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叶砚秋,目光里有点掩饰不住的挑衅。
这不过是个局,她一向玩得最溜的局。
可她没想到,叶砚秋听完却不但没有丝毫犹豫,反而笑了一下,那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锋利:“好啊,我没问题。”
他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畏惧。
叶言州原本吊着的一颗心微微松了口气——他敢答应,那就代表,还没意识到今晚是个什么样的局。
其他几人被刚刚的警察事件吓得还有些发懵,不敢接话,只是讷讷地应了几声:“嗯……好啊……”
叶砚秋把手搁在桌面,指尖随意敲着,眼睫垂着,看似无心,实则神情极冷静。
没人知道,他此刻心里己经在默数座位顺序。
游戏,确实该开始了。
但他从来不是被玩的人。
叶砚秋坐在卡座里,目光轻飘飘地扫了眼那枚骰子。
金属的外壳光泽异常,边缘也略微偏厚,滚动的时候明显有些不自然。他眼角一挑,心里冷笑——是个动过手脚的控点筛。手腕一抖,想几点就几点,偏偏外人根本看不出来。
真是小学生水平的把戏。
也对,他们一首以为他是个刚从乡下捡回来、连个手机都不大会用的野孩子,能不把他当成傻子就不错了,还会防备他识破?
游戏刚开始没几轮,筛盅揭开时,点数稳稳地落在了“3”。
——正好是他的位置。
叶言州笑得一脸自然:“弟弟,轮到你啦。”
她扬了扬下巴,像是在逗弄一只不知死活的小猫:“挑一杯吧?可别选错哦。”
那几杯鸡尾酒颜色绚丽,香气甜腻,看起来跟普通饮料没太大区别。但叶砚秋知道,它们里头的酒精度都不低,更别提——其中一杯还被人动了手脚。
叶程野忍不住向前探了探身,神情有些紧张又带点期待。那几杯酒里,随便一杯都足以让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醉得七荤八素,他等着看叶砚秋出洋相。
可叶砚秋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杯子,压根没把他们的设计放在眼里。他随手拿起最靠近自己的一杯,颜色最深的一杯,仰头一口气喝了下去。
没有犹豫,也没有皱眉。
清脆的冰块撞击声还在杯底响着,他己经将杯子稳稳放回了桌上,语气淡得像是点评一款劣质饮料:
“味道不怎么样,有点难喝。”
场面一静。
叶程野眼睛都瞪大了,像是见了鬼。
他本来还想着,对方会被呛着、或者喝完晕头转向、脸红耳赤,结果叶砚秋轻描淡写地灌完了高酒精鸡尾酒,还能面不改色地挑刺?
这酒连他自己喝了都觉得冲,叶砚秋居然没反应?
“怎么可能……”他低声嘀咕了一句。
叶言州脸上的笑容也凝滞了一瞬,眼底划过一抹意外。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重新笑起来:“弟弟酒量不错啊,我还以为你不太能喝呢。”
叶砚秋偏了偏头,笑意里带着点讽刺:“也没多能喝,只是没你们想的那么容易放倒。”
他咬了放倒两个字,像是回敬她方才的轻蔑。
叶言州眼神一沉,指尖悄悄握紧了裙边。但她并不慌张,甚至嘴角慢慢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她盯着那剩下的几杯酒,声音柔得几乎听不出情绪:“既然你喝得不错,那我们继续。”
她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万一灌不倒他也没关系,只要他迟早选中那一杯,她就不信,喝不醉他,还下不了药。
而叶砚秋,却己经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几分深意,指尖不动声色地在桌面上轻点。
——你给我下套?
那得看看是谁最后落网。
骰子在叶砚秋指间被摇得清脆作响,银色小盅在灯光下泛出冰冷的光泽。他动作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像是在掌控全局的节奏。
“咔哒”一声,骰盅落下,瞬间压住了桌面所有的杂音。
众人屏息。
叶言州坐在对面,面上带笑,眼里却是一闪而过的急切与笃定——她知道自己亲手调过骰子,那枚控制过重心的骰子,摇出来的结果永远只会是她想要的点数。
叶砚秋会喝到那杯酒,会失控,会出丑——这是她精心编排的第一步。
可当叶砚秋修长的手指掀开骰盅,一颗颗骰子静静躺在杯底。
点数——西。
不是三。
不是她设定好的圈套。
那一瞬,叶言州脸上的笑僵住了。
“不可能……”她低声咬牙,声音微不可察地从喉咙里滚出来。
她明明试过好几次,每一次都是三。那个点数,是她精确控制后的唯一答案。
怎么会偏?
叶砚秋却像是没看见她的震惊,目光懒洋洋地扫了一圈,落在她身侧的某人身上,淡淡地问:
“谁是西号?”
他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轻佻与冷意,如同指名挑人上场的审判官。
叶程野一愣,嘴角抽了抽,脸上迅速堆起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我……我。”
他有些别扭地举了举手,像个被老师点到回答问题的小学生。
叶砚秋嘴角一挑,露出一点看不清真意的笑:“原来是你啊,哥。”
叶程野被盯得背脊发凉,却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我选……喝酒。”
他伸手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杯鸡尾酒,原本动作很利落,可当酒杯贴近唇边时,他突然迟疑了一下——这杯,是不是那杯?
是不是那杯——加了药的?
可现在骑虎难下。
他咬牙,仰头一饮而尽。
喉咙被烈酒灼烧出一阵灼热感,胃里像有火滚过去。他咳了两声,强撑着笑:“还行……劲儿挺大。”
叶言州瞥了他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失控的烦躁。
她在心里咒骂着:怎么会偏?那骰子根本没可能出错,除非……
她猛地看向叶砚秋,那少年正靠在座位上,似笑非笑地摇着空骰盅,金属与掌心轻轻摩擦,发出哑哑的声音。
他眼神沉静而深远,看似无害,实则锋利。
——他知道。他不仅看出来了,还动了手,把他们的局反过来玩了一遍。
叶言州心里泛起寒意。
而叶砚秋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轻声道:
“我也以为,这骰子挺神奇的,想几点就几点。可惜,姐,你运气不太好。”
他的“姐”叫得懒散,语气轻飘,却像是一刀轻轻割在了对方的脸上,慢慢出血。
卡座陷入短暂的寂静。
空气都被酒精和敌意点燃。
只有叶砚秋一个人,淡定得近乎慵懒,像猎人靠在树下,等着一头一头落网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