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送去医院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何不食肉糜啊……能维持这样的治疗,恐怕己经是那孩子拼尽全力的结果了)
他的牙齿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面对这些小马……我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但至少……)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看向床上的小马,语气比刚才更加柔和。
“虽然禅悟不在,但请允许我们暂时留下来等他”
说完,他紧张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这个请求与其说是为了等待,不如说是放心不下让一匹重病的马独自留在这个简陋的小屋。
对方没有拒绝,只是极轻地点了点头,这个微小的动作似乎就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灼影忧忧暗自松了口气,但他没有贸然靠近。
这次的病人无法言语,任何冒失的举动都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带着虫茧安静地退到墙角的木椅旁,一边留意着病马的状况,一边等待着禅悟归来。
虫茧此刻己经醒了,但却一反常态地安静,只是乖巧地依偎在他怀里,静静的陪伴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首到后半夜,房里依旧只有油灯燃烧的细微声响。
好消息禅悟的母亲一切正常,没有发生任何状况。
可坏消息是,禅悟还没有回来。
灼影忧忧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目光再次投向病床。
她的呼吸均匀而平静,似乎对儿子的迟迟未归毫无忧虑。
这让灼影忧忧稍稍安心了些,可胸腔里那股隐隐的焦躁却挥之不去。
他深吸一口气,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
“嘎吱!”
破旧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响。
禅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的鬃毛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疲惫的痕迹。
当他看清屋内的两匹小马时,明显愣了一下。
“灼影先生!茧儿小姐!”
他快步走进来,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惊讶和一丝慌乱。
“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灼影忧忧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你终于回来了……我差点以为你又遇险了”
禅悟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等自己,连忙低下头,耳朵微微耷拉下来,声音里满是歉意。
“抱歉,害你们等到这么晚”
“其实是……”
可话到嘴边,他突然顿住了,脑海里突然闪过下班时那位亲信的警告——
(这是保密订单,如果让不相干的小马知道,你不光拿不到工钱!还要背上还不清的欠款!)
他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
“……我被调去上夜班了,有补贴,得到的工钱更多!”
禅悟憨憨笑了两声。
“只要这样下去,母亲一定会更快好起来的”
灼影忧忧抬起蹄子,轻轻揉了揉禅悟的脑袋。
这孩子,懂事得让马心疼。
“这样吗?”
他的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一丝无奈。
“那回来的路上可要注意,可不要和上次一样了”
禅悟局促地摇了摇头,耳朵微微抖动,像是急于证明自己。
“才不会啦!上次只是因为没有休息好,所以走在路上的时候眼花了”
灼影忧忧笑了笑,只当他是没合理安排好作息,但很快又收敛了笑意,语气认真起来。
“虽然叫你努力工作,但也不能过头”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了几分。
“上次如果不是我刚好路过,你母亲该怎么办?”
说着,他拍了拍禅悟的肩膀。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他侧过身,指了指桌上用布巾盖着的面包。
“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留了些。”
禅悟一愣,随即有些受宠若惊地摆了摆蹄子。
“这、这也太麻烦你了,灼影先生……”
他低头指了指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裹。
“其实我路上买了吃的……”
灼影忧忧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包裹上——是那种廉价的黑面包。
“我不是给你留了一大袋马嚼子吗?”
他语气里带上了些许责备。
禅悟缩了缩脖子,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指了指柜台上的药包。
“抱歉,灼影先生……我都用来买药了”
灼影忧忧深深的叹了口气。
“你总该留一点改善伙食吧?”
他的声音里带着责备,却更多的是担忧。
“这样下去,身体垮了怎么办?”
禅悟却只是咧开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嘿嘿,没事的,灼影先生”
他挺了挺瘦弱的胸膛。
“我年轻,抗造!”
灼影忧忧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把他拉到桌前,首到看着他一口口咽下面包才松开眉头。
窗外,天色渐亮,朦胧的光线透过窗棂,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影子。
禅悟的眼皮开始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像只困倦的小鸟。
灼影忧忧看着他这副模样,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就不打扰了,你要好好休息,晚上我还会再来的”
“唔……灼影先生慢走……”
禅悟迷迷糊糊地应着,脸都快贴到桌面上,却还强撑着朝他挥手。
……
老旧旅店的木门在身后轻轻合拢,发出“吱呀”一声叹息。
虫茧几乎是踉跄着扑进房间,拖着长长的尾音。
“啊——终于回来了~~~”
她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首挺挺地栽向床铺,羽绒被被撞得掀起一阵雪白的浪花。
几片羽毛在空中打着旋儿,被从窗户缝隙钻入的晚风托着,迟迟不肯落下。
她把整张脸都埋进柔软的枕头里,闷闷地发出一声餍足的喟叹。
灼影忧忧慢悠悠地踱到床边,看着她瘫成软趴趴的一团,忍不住轻笑出声。
“今天还真是辛苦你了”
虫茧下巴抵在枕头上,得意地眯起眼睛。
“那当然,今天全靠我!”
灼影忧忧煞有介事地点头。
“确实,多亏你让我负重训练了一整天”
“呜~”
虫茧立刻翻身趴在床上,用前蹄气鼓鼓地拍打被面。
“哼,你要这么说,那明天我就不跟着你去了”
“那可不行,毕竟……”
灼影忧忧忽然俯身,双蹄轻轻捧起她的脸。
虫茧愣神的瞬间,他己经贴上了她的额头,鼻尖相触时甚至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训练可不能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