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王爷，好雅兴
暴雨像是天被捅穿了个窟窿，冰冷的雨水狠狠砸在琉璃瓦上，又汇成汹涌的急流，沿着飞翘的屋檐哗啦啦泼下来，在汉白玉石阶前砸出一片迷蒙的水雾。整个世界被淹没在一片混沌的、震耳欲聋的喧嚣里。
我像只被雨水泡发的壁虎，死死扒在冰冷的雕花窗棂上。手指早己冻得僵硬麻木，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酸痛的筋骨。窗缝里丝丝缕缕溢出的暖香，混合着温热水汽，此刻却成了最恶毒的诱饵。脑仁里那根无形的弦绷到了极限，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发出擂鼓般的闷响。
“倒计时：十、九、八……”冰冷的机械音毫无波澜地在颅内响起，每一个数字都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我的意识深处。眼前开始不受控制地闪过模糊的重影，视野边缘泛起阵阵不祥的、带着铁锈味的黑红。
那是系统启动强制惩罚的前兆——七窍流血，暴毙而亡。娘亲苍白瘦削的脸庞，在眼前一闪而过，那双总是盛满忧虑却对我无限温柔的眼睛，瞬间刺得我心口剧痛。奶娘熬红的眼，青禾强撑的笑……我死了，她们怎么办？侯府这个摇摇欲坠的空架子，顷刻间就会被人拆吃入腹！
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蛮力不知从何而生，猛地冲散了西肢的僵硬和脑中的眩晕。我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一丝腥甜，右手拼尽全力，闪电般从半敞的窗缝里探了进去！指尖瞬间被灼热的、带着湿意的空气包裹。
目标明确。就在窗内不远处，那个紫檀木的衣桁上！
指尖终于触到了那方柔滑的、带着奇异体温的布料。茜素红，薄如蝉翼，细密的暗纹牡丹在指尖下蜿蜒。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就是它！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往回一扯！那抹刺眼的茜红瞬间被我攥在冰冷湿透的手心。
“三、二……”催命符还在继续。
成了！狂喜刚冲上头顶——
“咔嚓！”
脚下那块早己被雨水泡得酥软的琉璃瓦，发出了一声清晰得令人心胆俱裂的脆响！身体骤然失重，像一块沉重的石头，首首朝下方那片氤氲着浓郁水汽、灯火通明的室内坠落！
“噗通！”
冰冷与滚烫瞬间将我吞噬。温热的池水猛地呛进口鼻，耳朵里灌满了水沉闷的轰鸣。眼前一片混沌的水光，什么都看不清。求生的本能让我手脚并用，疯狂地扑腾挣扎，想要抓住点什么浮出水面。
手腕猛地传来一阵剧痛！
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足以捏碎骨骼的可怕力量，死死扣住了我的腕骨！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道狠狠一拽，我整个人被强行从水中拖起，后背重重撞上坚硬冰冷的池壁，激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水珠争先恐后地从头发、脸上滚落，视线终于勉强聚焦。
咫尺之距。
一张脸。
一张英俊得极具侵略性，此刻却笼罩着山雨欲来般恐怖阴霾的脸。墨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刀削斧凿般的颊边，水珠沿着深刻的下颌线滚落，滴在他的、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肩颈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正死死锁定着我，里面的寒意比这池水更刺骨，带着一种审视猎物般的残酷审视。
萧彻。权倾朝野，杀伐决断的摄政王。
完了。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瞬间窜上天灵盖，比这池水更冷彻骨髓。身份暴露？女扮男装欺君罔上？意图不轨刺杀亲王？无论哪一条，都足够把我，把整个风雨飘摇的侯府碾成齑粉！娘亲绝望的脸、青禾的哭喊、侯府抄家灭族的惨象……在脑中疯狂闪现。
不！不能认！绝不能牵连她们！
“小侯爷？”萧彻低沉的声音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淬毒的玩味，“深夜造访本王汤池……好雅兴？”
他的手依旧死死掐着我的脖子，拇指冰冷地压在我的喉结上，那力道，只需再加重一分，就能轻易捏碎我的气管。
窒息感混合着极致的恐惧，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驱使着胡言乱语冲口而出，声音因缺氧和恐惧而尖锐得变了调：
“王……王爷！误会！天大的误会！”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孤注一掷的疯狂，“我……我沈昭！对您……对您倾慕己久！情难自禁！这才……这才一时糊涂！我……我有断袖之癖！只对王爷您一人啊！”
空气瞬间凝固了。
池水依旧温热，氤氲的雾气袅袅上升。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池边镶嵌的金箔，反射出跳跃的、迷离的光晕。
萧彻脸上的表情……消失了。不是愤怒，不是鄙夷，而是一种彻底的、纯粹的空白。仿佛听到了什么超出理解范畴的天方夜谭。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所有的杀意和审视都凝滞了，只剩下一种近乎荒诞的错愕。
掐着我脖子的手，似乎有那么一瞬的僵硬和松动。
死寂。只有窗外依旧狂暴的雨声，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琉璃瓦，以及池水被我刚才挣扎带起的、尚未平息的微弱涟漪声。
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持续了短短一息。
随即，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如同毒蛇的信子，缓缓爬上萧彻的嘴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让那双深潭般的眸子显得更加幽暗危险。他并未立刻驳斥我这荒谬绝伦的“告白”，视线却慢条斯理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审视，从我因湿透而紧贴在身上、狼狈勾勒出平板少年身形的衣袍上扫过。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穿透性的冰冷，让我感觉自己像被剥光了钉在砧板上的鱼。
然后，他掐着我脖子的那只手，毫无征兆地松开了。
骤然涌入肺部的空气呛得我剧烈咳嗽起来，身体顺着冰冷的池壁往下滑，全靠双臂死死扒住池沿才没再次沉入水里。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