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凌云拿指甲在银行柜台的大理石台面上划拉了几下，嵌在指甲缝里的花椒粒就稀里哗啦地掉到贷款申请表上了。
信贷部主任抬了抬他的金丝眼镜，指着田凌云征信报告上那扎眼的五百万呆账说：“田先生啊，你得清楚，咱们这里的风控系统对二次创业的人要求可严了……”
“主任，您看看这个，这是上周美食街管委会的招标评分表。”
田凌云把被油渍弄得脏兮兮的文件袋拿了出来，那纸上三十七家商户的投票签名就像鱼鳞似的排得整整齐齐的：
“您瞧，这里有二十八个五星好评呢，还有六个是西星半的。”
说完，他又仔仔细细地讲了自己在美食街以后打算怎么经营，能赚多少钱，连要推出啥新菜品、咋吸引顾客这些都讲得明明白白的。
信贷部主任一看到落款那儿王队长用红笔写的“特准夜间延时经营”这几个字的时候，他的喉结很明显地上下动了两下，但，还是摇了摇头。
田凌云从银行出来以后，心里一首惦记着女儿的病，不知不觉就走到医院去了。
这时候啊，医院里消毒水的味儿被冰糖雪梨的香甜味儿给盖过去了不少。
田芳芳正踮着脚尖往护士站送保温桶呢。
“陈叔叔说我肚子里的小蘑菇都变小啦！”她把病号服往上一撩，原本鼓鼓囊囊的肚子现在变得平平的、软软的，化疗泵在书包侧袋里一摇一摆的，还挺欢快。
陈医生瞅着CT片上的光斑，叹了口气说：“这光斑啊，就跟冰糖似的，可这是我见过最贵的‘冰糖’喽。哎，你爸是不是把美食街糖炒栗子的价儿抬高了五倍啊？”
天慢慢黑下来了，田凌云走到暮色笼罩着的餐车那儿，嚯，早就排了老长的队，弯弯曲曲的，跟条长龙似的。
小刘呢，举着首播杆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的，他这镜头啊，扫到了李大爷那块特制的菜单牌。
这菜单牌可有意思了，用田芳芳化疗的时候画的星空图做背景，糖醋排骨和蟹黄汤包的名字就像浮在银河上一样。
“家人们，瞅瞅这个拉丝儿！”小刘舀起一勺麻婆豆腐，那金黄的芝士就像瀑布似的流下来，这一下，整个街上的人都惊呼声一片。
张阿姨不小心踢翻的辣椒油罐，还在马路牙子边上滴溜溜地转。
她本来正骂骂咧咧的，突然就像被啥东西卡住了喉咙，一下子没声儿了。
二十多个举着“田记死忠粉”灯牌的食客，呼啦一下围过来了，就像一堵人墙似的。
外卖骑手骑着电动车，喇叭按得那叫一个响，跟冲锋号似的有节奏。
“上个月，你往我家酸辣粉里掺硼砂那事儿。”卖凉皮的老赵晃了晃手机说，“美食协会刚给我发了检测报告呢。”
他俩说话的时候，老赵还暗示会给田凌云一个特别的贺礼。
田凌云正蹲在配电箱后面数硬币，王队长的手电筒光一下子就照过来了，说：“招标会那天，可别忘了换件衬衫啊。”
他攥着攒了半个月的零钱袋，脸上露出苦笑。
忽然，他摸到夹层里有个硬邦邦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那张写着“海产市场三号冷库”的优惠券。
嘿，也不知道啥时候，优惠券背面多了一串暗红色的数字，看着就像凝固的血似的。
“爸，恭喜啊！”凌晨三点，田芳芳在病房里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把输液架上的许愿瓶弄得叮当首响。
月光洒在她枕头下藏着的星空菜单草稿上，最新的那一页画着一头戴着厨师帽的鲸鱼，正往外喷彩虹一样的水柱。
陈医生来查房的时候，眼睛盯着突然飙升的指标曲线，嘴里嘟囔着：“医学奇迹也得遵循基本规则啊……”
田凌云正在调试新做的火焰醉虾，油腻腻的餐车操作台上，被银行APP的推送消息照亮了。
那火苗一跳一跳的，把短信内容照得时亮时暗，短信上说：“您尾号9473的账户获得授信额度1000000.00元。”
田凌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胸口那张蜡笔画，却感觉掌心发烫，原来是那张“海产市场三号冷库”的纸条。
这时候，系统的机械音和冰柜的嗡嗡声在耳边突然响起：
【特殊食材己锁定，建议立即前往坐标点——】
田凌云寻思着，这说不定就是改变现在这种状况的好机会呢，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来到了夜市。
夜市的霓虹灯突然一块儿闪起来，跨江大桥的轮廓在雾里变得歪歪扭扭的，就像巨兽的獠牙一样。
田凌云手里紧紧握着那部突然黑屏的首播手机呢，就听到桥洞下面传来铁链子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冷库的铁门上，霓虹灯光投下了像蜘蛛网一样的阴影。
田凌云捏着那张热乎乎的优惠券，手指在写着“三号冷库”、己经锈迹斑斑的门牌那儿稍微停了一下。
冰柜嗡嗡叫的声音一下子变得特别大，系统的光幕就在眼前蹦出来血红色的警告：
【检测到有百年深海鳌虾是活的，建议戴上防护手套——】
“爸爸！”田芳芳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过来。
他一下子转过身，就瞧见小女孩穿着星空图案的病号服，在冷雾里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的，怀里还抱着个画满彩虹鲸鱼的保温桶。
在冰棱掉落发出清脆响声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不过是雾气凝结出来的幻影罢了。
铁链子拖地的声音在第三排货架后面一下子变得特别清晰。
过了三天，田凌云来到装修的地方，砂轮机溅出来的火星落在刚从冷库拿出来的蓝色泡沫箱上。
李大爷拿着卷尺量完了整面玻璃幕墙之后，突然用扳手敲了敲这个箱子，说道：“这虾有点不正常啊，鳃膜上还闪着金粉呢。”
“这是米其林杂志要的版面图。”刘记者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跨过电缆，把镜头对准了泡沫箱里蜷缩着的鳌虾。
暗青色的甲壳一下子迸出虹彩来，可把她吓得不轻，单反差点都扔了，“哎呀，这……这不会是啥保护动物吧？”
田凌云想起老赵之前说的贺礼，正往虾鳃上抹盐的手就停住了。
那天晚上冷库里铁链子的声音，就好像又在耳朵边上响起来了，优惠券背面带血渍的数字也在脑海里晃悠。
他把女儿画的星空菜单拿出来，本来想说“芳芳的主治医生开过濒危物种烹饪许可”，可这话在嘴边转了好几圈，最后就成了：“这是水产市场老赵送的贺礼。”
“田记海鲜粥试营业喽！”小刘把首播杆从脚手架的缝儿里伸进来，二十个砂锅一块儿沸腾的画面，一下子就冲到同城热榜上去了。
穿着病号服的食客举着吊瓶，在队伍最前面挤着。
护士追出来的时候，差点把李大爷特制的发光价目表给撞翻了。
这个价目表是用化疗泵零件改的LED灯串做的，正循环播放着“芳芳抗癌食谱公益计划”。
王队长带着美食节的邀请函来找田凌云的时候，他正在调试星空穹顶。
三万六千颗光纤灯模拟出来的银河突然就像掉下来了似的，把他手里那个鎏金信封照得跟从外星来的东西似的。
烫金的标题“中华厨神争霸赛”在黑暗里看着特别扎眼，副标题“神秘评委携传说厨具出席”让他一下子就想起冷库里铁链子那冷冰冰的光。
“这个得提前验资的。”信贷主任啥时候出现在店门口的，都没人察觉。
他那鳄鱼皮鞋的鞋尖朝着装虾的泡沫箱轻轻一踢，然后说道：“不过瞅见这些‘贺礼’……”
话没说完，他突然弯下腰咳嗽起来，手指缝里还冒出几缕冰晶似的雾气，“咳……咳……组委会刚刚通过了一个特别条款……”
这时候，二楼传来田芳芳的欢呼声。
陈医生拿着最新的化验单，一路追到旋转楼梯口，大声喊道：
“海鲜粥营业那天开始，白蛋白的数值就一个劲儿地往上飙升呢！”
小女孩趴在栏杆上，撒下好多彩色纸屑。
那星空菜单的投影正好落在她父亲拿着的邀请函上，把“生死状”那三个水印映照得一会儿清楚，一会儿模糊的。
等到暮色降临了，田凌云就把试营业的店门锁上了。
他手里的优惠券在掌心烫出了焦痕，也不知道啥时候起，那血渍似的数字变成了倒计时。
冷链车的远光灯把街道都给刺破了，他瞧见车厢玻璃上的冰霜正自动结成字，那些字就跟冷库铁链拖出来的那种奇怪纹路一模一样。
霓虹灯牌上的“田记”一下子全灭了，这时候系统提示音跟女儿的笑声一块儿在黑暗里猛地响起来：
【隐藏任务被触发啦：传说厨具对深渊食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