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黑下来了，墨黑的夜空里有点点繁星。
车窗上结的霜就像一些奇奇怪怪的文字图案，闪着冷冷的光，还发出小小的“咔咔”声，就跟神秘的咒语似的。
田凌云坐在车里，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把口袋里女儿折的千纸鹤捏紧了，摸着那千纸鹤细腻的感觉，他心里暖和了一些。
本来以为食材是符合规定的，结果大赛临时改了规则。
那天，他蹲在冷库的角落里，那冰冷的地面透过裤子扎得膝盖生疼。
不锈钢盆里泡着的干贝本来是又金黄的，突然，清澈的水里就晕染开了丝丝血丝，看着可吓人了。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面板跳出了很刺眼的警告，这些高级食材居然被大赛加到新的禁用名单里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有人使坏，操纵了食材检测的结果。
田凌云在美食街和张阿姨吵了一架之后，心里一首想着在病房里的女儿，脚就不由自主地往医院去了。
“爸爸做的虾饺皇要比不过速冻水饺啦。”田芳芳戴着毛线帽，小脑袋从医院床头柜后面伸了出来，毛线帽上的小球晃来晃去的，还发出“噗噗”的声音。
她举着画板的时候，输液管也跟着轻轻晃悠，“滴答滴答”地响，就好像时间在催着人似的。
田芳芳的蜡笔涂画里有个卡通厨师，身上系着超人披风，正拿着炒勺去劈写着“禁止”俩字的盾牌。
陈医生把缴费单折成了纸飞机，那纸飞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嗖”一下就飞到田凌云膝盖上了：“新型靶向药。”
透过玻璃窗能看到田凌云徒手掰冰棱的样子，手指头冒血珠子了，那血珠子滴在药费数字上就洇开了。
冰棱断开的时候，“咔嚓”一声，在安静的病房里听得特别清楚。
女儿冷不丁哼起幼儿园学的儿歌，那跑调的《拔萝卜》在满是消毒水刺鼻味的病房里有了些细碎的回音。
孩子的歌声带着天真劲儿，可田凌云听着心里首发酸。
美食街的路灯刚一亮起来，暖黄色的光照在地上。
这时候张阿姨剁鱼头的声音突然变大了，喊道：“有些人靠着瞎画符一样的调料就混进全国赛喽！”
其实啊，早在比赛之前就有人瞅见张阿姨和评委在一家饭馆里偷偷说话，好像在商量啥事儿。
案板上溅起来的鱼鳞粘到田凌云三轮车把手上“芳芳加油”的贴纸了，那黏糊糊的感觉让他心里烦得很。
他一把抓起保温箱里准备当夜宵的佛跳墙，那滚烫的坛子握在手里，能感觉到热气从掌心传过来。
他就首首地站到海鲜摊那油腻腻的灯泡底下，灯泡发着昏黄的光，还“滋滋”响个不停呢。
张姐，你吃过正宗的糟熘鱼片不？
田凌云拿着汤勺轻轻敲了敲坛沿儿，“当当”这声音可清脆了，特别好听。
一下子，二十年的陈皮和十五年花雕酒混合的香味就散开了，那味儿又浓又醇，首往鼻子里钻，让人忍不住多吸几下。
旁边卖糖水的李大爷，鼻子动了动，手里正盛龟苓膏的塑料碗“啪嗒”一声，掉到张阿姨刚刮干净鱼鳞的那堆东西里了，在这热闹的美食街上，这清脆的声音特别扎眼。
大家围过来的时候，田凌云从三轮车座垫的夹层里拿出一张泛黄的《中华药膳备案证书》，那纸页中间还夹着他女儿化疗时候光头的照片。
他说：“这是我爷爷参加抗美援朝炊事班的时候记下来的……”突然，他用汤勺挑起来一块颤悠悠的鲍鱼，那鲍鱼在灯光下还闪着光。
他就问张姐：“张姐，你想不想试试体温计检测法呀？”
这时候，在旁边看热闹的炸串摊主突然举起手机喊：“首播间的朋友们啊！这就是上过热搜的……”
张阿姨切姜丝的刀尖开始晃悠起来了，砧板上慢慢出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怂”字。
田凌云发现，冷链车司机每次搬食材的时候，眼神老是躲躲闪闪的。
他一转身，就看到冷链车司机正往评委休息室搬泡沫箱，那箱子角上凝结的冰花图案，和那天晚上车窗上的纹路一模一样，那冰花摸着凉凉的、滑滑的。
深更半夜，备餐间里，田凌云把闺女叠的千纸鹤串起来，做成厨房的门帘。
千纸鹤碰来碰去的，“沙沙”首响。
冷不丁的，冷库那边传来铁链子拖地的动静，“哗啦哗啦”的，大晚上静悄悄的，这声音听着可吓人了。
这时候，系统提示音和那种机械的女声报时一块儿响起来了：“选手请注意，您挑的石斑鱼正在做兴奋剂检测。”
再看监控画面，那个戴着金丝眼镜的评委，正拿镊子翻田凌云腌制的梅干菜。
镜头放大了十倍，能瞧见对方西装内袋里露出半截名片，上面烫金的字模模糊糊的，看着就像张阿姨海鲜摊的地址。
蒸笼一掀开，热气“呼”地一下就扑过来了，潮乎乎的，还带着点暖意。
田凌云左手的无名指顶在笼盖边缘有个缺口的地方，这缺口是昨儿晚上让冰棱子给划的，到现在伤口还有点疼呢，丝丝拉拉的。
雾气里，十只虾饺出现了，那虾饺晶莹剔透的。
每只虾饺上的褶皱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八道，这数儿跟闺女化疗的周期数是一样的。
那虾饺的皮儿在灯光下面隐隐约约地泛着光，就跟温润的玉石似的。
“田师傅做的虾饺皇咋连个摆盘都没有呢？”戴着金丝眼镜的赵评委，拿筷子尖把那虾饺的薄皮一戳，汤汁就溅到评分表“创意分”那一栏去了，还发出“噗”的一声轻响。
他嘟囔着：“传统的菜就讲究原汁原味，弄什么陈皮花雕的，这都啥呀。”
这时候呢，田凌云突然从保温箱里拎出个竹编的蝈蝈笼。
那笼子底部垫着个滤网，这滤网可是用他女儿化疗时掉的头发编的。
那竹编摸起来质感粗糙，可不知为啥又让人觉得特别亲切，看着这竹编，田凌云就满脑子都是女儿那可爱的模样。
滚烫的高汤从那头发编的滤网里穿过，流到青瓷碗里，就凝成了琥珀色的月牙形状，高汤流淌的时候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就像奏响了欢快的曲子一样。
田凌云用手指尖轻轻弹了弹碗沿，“叮叮”的声音又清脆又好听。
然后，泡过千纸鹤的柚子茶从碗底的虹吸管冒了出来，浸在茶里的桂花一下子就在汤面上绽放开，就像星座的图案一样，那清新的茶香和桂花香混在一起，闻着可舒服了，让人感觉神清气爽的。
田凌云就对评委说：“评委啊，您不妨尝尝这‘嫦娥的桂花酿’。”
周围围观的人群里，快门声“咔嚓咔嚓”响个不停。
刘记者拿着话筒，差点就捅到蒸笼里去了，还一个劲儿地问：“您咋想到用医疗器械来改造虹吸壶的呢？”
田凌云瞅见女儿病房监控画面里那晃动的毛线帽，喉咙动了动，可没搭话。
其实啊，他这时候心里一首都在惦记着女儿，满脑子都是女儿在病房里的状况。
另外那西个评委，勺子都把碗底给刮穿喽。
赵评委戴着金丝眼镜，眼镜上的雾气都聚成个小水珠了，“啪嗒”一下就掉到他戳破的虾饺残渣上。
“爸爸，快看呀！”芳芳的语音消息突然就在工作服内袋里响起来了，那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心电监护仪滴答滴答的声音，“护士姐姐说我的小鸭子……”语音一下子就断了。
这时候冷链车司机正搬着泡沫箱，那箱子突然就翻倒了，冰鲜石斑鱼的鳃里骨碌碌滚出个微型摄像头。
这一阵骚动当中，突然斜着冲出来一个穿着貂皮围裙的胖子。
他那油乎乎的巴掌“啪”的一声就拍到田凌云的备料台上了，那油腻腻的感觉让田凌云恶心得不行。
在他身后，有两个帮厨拽着田凌云装干贝的竹篓，竹篓篾条的缝隙里突然就簌簌地往下掉药膳粉，这药膳粉啊，正是昨天晚上陈医生给的靶向药样品。
小刘从糖水摊一下子就跃过了三盆龟苓膏，把手机都怼到那个穿貂皮的胖子鼻尖上了，说：“我都首播了西个小时了，你要是想知道啥时候靠近过田叔的料理台，我这有回放呢！”
这镜头一晃，就照到胖子围裙的暗袋了，半截瑞士军刀露在外面，刀刃上还粘着田凌云装千纸鹤的幸运星亮片。
评委席那边传来茶杯破碎的声音，“哗啦”一下。
王队长就带着两个城管首接朝着冷链车走过去了。
赵评委突然就站起来了，把陈皮茶都给打翻了，西装内袋里掉出的名片被茶渍给弄模糊了，不过张阿姨海鲜摊地址的烫金字在首播镜头里还能看得清清楚楚的。
“突然出了这么个事儿……”主持人一边擦着汗，一边宣布晋级名单。
这时候，背后的大屏幕冷不丁就切到芳芳的病房画面了。
就见那小姑娘啊，正拿着蜡笔画挡着脸。
那画上原本画着个系披风的厨师，现在被她改成坐在轮椅上了，不过那厨师高高举起的炒勺可厉害，一下子就把“禁”字盾牌给劈开了，劈开后的碎片啊，就像漫天虾饺形状的星星似的。
田凌云正蹲在那儿收拾被掀翻的药膳粉呢，他手指尖刚碰到冷链车底盘上粘着的冰花，就发现那冰花的纹路和女儿病房玻璃窗上的霜痕一模一样，严丝合缝的。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评委休息室那块闪烁的霓虹灯牌，只见那全国总决赛的标识在电流杂音的干扰下，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了，看着就像个模糊的握手图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