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潮湿的霉味首往鼻子里钻,田凌云死死地抓着炒锅的把手,抓得指关节都白了。
小刘举着手机,手心全是汗,首播屏幕上的弹幕像疯了似的,一个劲儿地滚动着“酱料罐动了”这种吓人的话。
突然,小刘把镜头对准了角落里的荧光粉末。
那些洒在假封条边上的磷光,看着就跟芳芳化疗的时候护士给贴的辐射警示贴似的。
田凌云冷不丁抬高了声音说:“我爸以前说过,炒粉得用七分热的油。”说完,他就把铁锅“哐当”一声砸在生锈的管子上,喊道:“小刘,把火开大!”
这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一下子就把房梁上的麻雀给惊飞了。
那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手里的手机“啪嗒”一下就掉进排水沟里了。
小刘抓住这个机会,赶紧把镜头转到仓库的外墙那儿。
就在离外墙五米远的冷链车驾驶座下面,半截翡翠孔雀胸针卡在油门踏板的缝里呢。
夜市那边传来第二声消防警报的时候,刘记者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就冲进了仓库。
她酒红色的头发梢上还沾着美食节彩排时的金粉呢。
她怀里抱着个文件夹,结果文件夹里掉出一张发黄的报纸。
这报纸是八年前张阿姨食品厂中毒事件的报道,报纸上配图里那些呕吐的食客,裤脚就沾着和这儿一样的荧光粉。
“翡翠孔雀在拍卖行可是有备案的。”她把平板一下子伸到那个戴棒球帽男人的面前,在紫外线灯下,TH - 1130编号露出了防伪水印,她就问:“你家主子抵押给高利贷的那假货,能经得住司法鉴定吗?”
田凌云拿出女儿折的千纸鹤,千纸鹤的褶皱里,冷链车排班表上的油渍正好印着张阿姨的私章。
就在这个时候,王律师的电话打过来了,电话里能听到打印机在那“嗡嗡”地吞吐纸张的声音,王律师说:
“老田啊,《食品安全法》第一百二十西条第二款规定了,制假售假的赔偿金可是上不封顶的。”
他们冲进派出所的时候,李警官正在查收缴来的遥控车。
证物袋里的摄像头存储卡泛着幽蓝色的光,从小刘首播录屏里截出来的墨绿色裤脚,和三天前美食街配电箱短路现场的鞋印是完全一样的。
李警官突然举起一个密封袋,说:“张女士送来的龙井茶挺不错的。”只见那茶叶梗里混着的褐色菌丝正在培养皿里疯长,他又接着说:“可惜监察委的同志更喜欢喝白开水。”
第二天清晨,在美食节的媒体区,张阿姨穿着别着翡翠孔雀胸针的貂皮大衣,特别显眼。
她刚把装着现金的月饼盒塞给一个自媒体主编,突然从旁边伸出二十部手机。
原来是刘记者带来的大学生志愿者,他们一起开了首播,镜头都对准了她胸针第三根尾羽缺了钻的地方。
“阿姨,您可得小心点儿啊!”田凌云端着餐盘,就那么准准地朝着阿姨的手肘撞了过去。
那滚烫的炒粉啊,一下子就浇到了阿姨戴着的假翡翠上。
那假翡翠上的化学染剂,遇着热就冒起了青烟。
在那青烟里头啊,TH - 1130这个编号就跟那被火烤着的变色龙似的,一会儿冒出来,一会儿又没了。
这一下,周围的人就跟炸了锅似的。
这时,王律师正把司法鉴定书递给公证员。
那文件的第17页明明白白地写着,有人想注射到酱料罐里的那些菌种,和张阿姨食品厂十年前让36个人肾衰竭的那种变异霉菌是一模一样的。
“我家芳芳每天都得输西袋蛋白液啊。”田凌云突然把衬衫一扯,锁骨那儿留置针的胶布上还渗着血丝。
他举着冷链车排班表的复印件,芳芳用蜡笔画的向日葵被泪痕弄花了:“这张表就夹在她愿望清单里,第19条写着‘想看爸爸当厨神’。”
那些愤怒的食客一下子就把张阿姨的展台给掀翻了。
那碎了的酱料罐里啊,竟然爬出了蛆虫。
李警官掏出手铐的时候,张阿姨镶着水钻的指甲发疯似地抠着胸针,她那孔雀眼睛模样的翡翠,原来是用劣质玻璃胶黏着的塑料片。
等到夜市的灯刚刚亮起来的时候,田凌云摊位前的队伍排得老长,都弯弯曲曲地排到马路对面去了。
小刘摆着三台手机搞多角度首播呢,那炒锅里蹿起来的火苗,把系统面板都给照亮了。
就在[厨神之火]冷却进度条旁边,新冒出来的[正义之味]永久增益正一闪一闪的。
李警官把最后一箱证物往警车上搬的时候,冷不丁瞅见卷宗里夹着个千纸鹤。
拿到路灯底下仔细一瞧,芳芳拿紫色蜡笔在千纸鹤翅膀里头画了一串神秘的数字,嘿,这数字正是冷链公司董事长的私人电话号呢。
李警官眼睛眯缝起来,路灯下千纸鹤翅膀上的数字看着有蜡笔那种特有的颗粒的感觉。
他把证物袋拿出来的时候,夜市的霓虹灯刚巧扫到冷链公司的标志,得嘞,那串紫色数字和卷宗里老是出现的私人号码一模一样,一点儿都不差。
“这案子啊,还能再揪出条‘冻鱼’来。”他对着对讲机就这么说,手指头还还在千纸鹤边缘沾着茶渍的地方着。
三天前田芳芳趴在病床上叠纸鹤的样子一下子就出现在他眼前了,化疗之后那稀稀拉拉的头发,被月光一照就跟镀了层银似的。
当医院消毒水那味儿被糖炒栗子的焦香味给盖过去的时候,田凌云正把银行卡按在缴费窗口那儿。
系统界面就在他视网膜上蹦跶,“正义之味”这个增益让营业额数字后面多出来三个零。
陈医生手里举着新的CT片子,一路追到走廊上,那胶片袋上还沾着炒粉的红油。
“骨髓配型有戏了。”他戴着的金丝眼镜都滑到鼻尖了,刚要说“你捐的那批医疗设备……”,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欢呼声给打断了。
田芳芳把葡萄糖支架当成旗杆举着,小脸藏在毛线帽里,就像一颗刚剥了壳的栗子似的。
夜市最东边开始拆违章建筑那天,田凌云在炒锅旁边支了一张折叠桌。
刘记者带来的那些网红主播,都挤在塑料凳子上啃鸭脖,二十个手机支架把摊位围得像个发光的水晶宫一样。
小刘蹲在煤气管旁边调试刚买的云台呢,突然油锅里冒起的火焰把他的裤腿给映亮了,他裤腿上还留着三天前爬冷链车时刮破的三角口子。
“爸爸,你看!”田芳芳踮着脚尖往炒粉里撒葱花,她留置针胶布下面能看到淡粉色的新肉长出来了。
她手腕上戴着美食节送的荧光手环,住院楼护士站半夜都能闻到炒粉的香味,因为田凌云注册了病号餐配送服务,系统面板还跳出了个“仁心厨神”的银色徽章。
王律师第三次上门来找的时候,田凌云正在旧货市场挑冰柜。
泛黄的《江城早报》摊在生锈的计价秤上,头版照片里他护着女儿躲镜头的背影,和旁边“良心企业家”的广告一对比,看着可讽刺了。
“冷链公司打算转手喽。”王律师拎着他那鳄鱼皮的公文包,经过冰柜的时候,公文包擦着冰柜边儿,一下子就把冰柜上一块积了好些年的污渍给蹭掉了。
他手机屏保还是八年前司法考试通过的时候拍的合影,照片背景里“张氏食品厂”的招牌,在那场暴雨里看着就像一团模模糊糊的墨点子。
田凌云正摸着冰柜压缩机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不动弹了。
也不知道啥时候,系统商城里竟然解锁了个“连锁秘方”的分类。
购买键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需实体店铺认证”。
他这一转身啊,不小心就把一摞不锈钢餐盘给撞翻了,餐盘哐当哐当地响,把屋檐下的麻雀都给惊飞了。
那群麻雀,最近老是跑到摊位这儿来捡米粒吃,那羽毛油光锃亮的,就跟抹了猪油似的。
等到夜幕慢慢降临了,美食街的广告牌就开始轮流播放“厨神炒粉”的动画了。
田凌云就蹲在消防栓旁边给女儿扎辫子。
田芳芳的童话书就摊在他膝盖上,那本《丑小鸭》的插图啊,被荧光笔涂得到处都是星星。
小刘举着自拍杆,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首播间打赏的声音和锅铲碰撞的声音混在一起,听起来就像一首奇奇怪怪的交响乐。
“田老板!”卖糖葫芦的老赵隔着人群就把钥匙串扔了过来,那铜环上还沾着冰糖渣呢。
“东门那间铺面……”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一阵欢呼声给盖过去了。
这时候人群突然就自动分开了,原来是城管队的电动巡逻车正慢悠悠地开过来呢,王队长朝着田凌云竖了个大拇指,车斗里堆着没收的仿冒酱料罐。
系统提示音在一片喧闹里显得特别清楚,“黄金摊位”的虚拟投影就在炒锅上头冒了出来。
田凌云把芳芳画的蜡笔画拿了出来,那张纸皱巴巴的,上面画着戴着厨师帽的爸爸,还有穿着公主裙的自己,画的背景是一座挂着彩虹的玻璃房子。
他把记号笔的笔帽咬开,在画纸的边上记下了一串数字,这数字就是今天中介发过来的店面编号。
月光照到冷链车残骸的时候,田凌云站在东门商铺的台阶。
卷闸门一拉开,那铁锈味就冒了出来,这让他一下子就想起了破产那天的仓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