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暴雨冲过的钢化玻璃上,还沾着半片胡萝卜雕花呢。
田凌云拿着美工刀,把监控线路板挑开,手指沾上了纳米粉末,在早晨的阳光里,那粉末闪着奇怪的七彩光。
他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衣领的时候,特意让身后李厨师说的“冰柜押金不够了”这句话,清楚地进到手机收声孔里。
“王律师啊,特许经营这事儿先放放吧。”他一脚踢开脚边消防喷淋头的零件,那塑料凤凰脑袋就咕噜噜地滚到正在弄分子料理机的刘记者脚边,“芳芳的骨髓配型啊,这可比啥都重要。”
斜对角的天台那边飘来很呛人的沉香味道。
张阿姨的翡翠耳环撞到望远镜的金属支架上,发出很清脆的响声。
她看着监控画面里田凌云没精打采地坐在建材废料堆里的样子,染着暗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在燃气管道图纸上的一个标注点上划过去,说:“让老张他们今天晚上不用守着了。”
三天后的早上,田凌云在还没完工的开放式厨房点着了松枝熏炉。
这松枝熏炉里加了特殊的香料,烧起来的烟里有能干扰监控设备信号的东西。
这经过特殊处理的烟带着糖炒栗子那种焦香的味道,顺着新安装的排风管道飘到三个街区外的美食广场,就这么把张阿姨他们的监控设备给干扰了,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张阿姨的那些跟班们,一个个打着哈欠,把第七个窃听器给撤走的时候啊,料理台上那个培养皿里的分子草莓慕斯,正往外冒着淡粉色的雾气呢。
“哎呀,这……这难道是用豆腐做出的和牛纹理吗?”刘记者的麦克风不小心沾上了鹅肝酱喷泉溅起来的金箔,她赶忙用舌尖把沾在手背上的黑松露泡沫给舔掉了。
她那摄像机的红灯啊,在尝到从空气炸锅里飞出来的荔枝味灌汤包的那一刻,就剧烈地晃动起来了。
田凌云拿着测温枪,对着正在自己旋转的磁悬浮砂锅,突然就瞧见对面楼顶反光镜片错开的轨迹。
他往海胆造型的餐盘边上撒了一把会变色的跳跳糖,然后说道:“这道‘冰火九重天’的酱汁配方啊,还是芳芳在化疗的时候做梦梦到的呢。”
当天晚上黄金档的专题报道里呢,李厨师握着雕花刀的手啊,就像在全息投影菜单上划出了一条银河光带似的。
在那三十七种分子料理的分解动画当中啊,田凌云低头调试儿童餐椅安全扣的特写镜头,居然持续了整整十秒呢。
到了节目尾声,赞助商名单里,有个刚收购了三家米其林餐厅的投资集团标志,就那么一闪而过了。
“这不可能!”张阿姨那鎏金的护甲狠狠地掐进了今天早上的江城日报,豆腐和牛的特写照片被她用打火机给烧出了一个焦黑的洞。
在后厨呢,油烟还没散干净,李厨师正照着田凌云系统界面里的三维火候曲线往宣纸上描呢,冷不丁被自己鼓捣出来的麻婆豆腐分子链结构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把砚台都给打翻了。
“拿纳米粉碎机把郫县豆瓣弄成夸克那么小的颗粒?”他哆哆嗦嗦地夹起一块在液氮烟雾里飘着的豆腐,那豆腐通透得很,横截面上能清楚地看到有七层夹心,每层辣度还不一样呢。
他就问田哥:“田哥啊,这手法是该叫‘七星望月’呢,还是‘银河落九天’啊?”
天快黑的时候,新装上的智能玻璃外墙开始放当天特惠菜的全息广告了。
田凌云摸着闺女缝在他衣襟里边的蜡笔平安符,把剩下的半管芥末蛋黄酱挤成了DNA双螺旋的样子。
对面写字楼的保洁员突然把一首关着的逃生通道门给推开了,刚做好的鲷鱼烧那香味啊,顺着过堂风就飘到了一个正在充电的监控探头那儿。
在街角的阴影里,有个穿着高级定制西装的年轻人,他胸针突然闪了下红光。
他弯腰去捡被踩碎的跳跳糖晶体的时候,貂绒围脖上沾着的分子料理雾气正偷偷地把窃听器的信号接收模块给腐蚀了呢。
再往远处看,地铁口那儿,张老板正紧紧攥着今天早上被退回来的对赌协议呢,他都没发现口袋里翡翠耳环的监听功能早就被餐厅后厨炒菜的声音给盖住了。
第一盏霓虹灯刚亮起来的时候,田凌云就把系统给的彩虹糖浆,倒进了正在发酵的酸菜坛子里头。
那坛子口冒出来的七彩泡泡朝着通风口飘去,就在这个时候,三公里外有个暗暗的监控室,里面突然咕噜咕噜响起来,就像好多肚子在叫一样。
霓虹灯的光在酸菜坛冒出来的七彩泡泡里晃啊晃,弄出了那种魔幻的光晕。
田凌云呢,手指在工作服内衬上的蜡笔平安符上轻轻摸了摸。
听到监控室传来的肚子叫的声音,他的嘴角就微微往上翘了一下。
为啥呢?
因为三天前他在排风管道里埋的松脂香料,正在悄悄地让空气密度发生变化呢。
“爸爸,张奶奶的耳环在抖呢。”芳芳趴在还没开始用的儿童游乐区,她身上的化疗留置针在画纸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影子。
她画的翡翠耳环就像在喷火一样,把画里那个系着围裙的小人儿烧成了能飞的棉花糖。
就在这个时候啊,美食广场上的张阿姨正拿着传单,打算再发起一轮新的“攻击”呢。
这话传到张阿姨耳朵里的时候,她刚刚把最后一张传单拍在美食广场的铸铁路灯上。
那打印机油墨还没干的“虐童疑云”西个字,被雨水弄得模模糊糊的,照片里田凌云给女儿喂药的画面,其实是上周拍营养补充剂的时候拍的剧照。
“街坊们,都来给我评评理啊!”她猛地一把拽住那个推着婴儿车的,那手上戴着的鎏金护甲差一点就把人家的蕾丝防晒衫给划破了,“你们知道吗?那个姓田的,他竟然给他闺女打镇定剂啊,为啥呢?就为了让他闺女半夜起来帮他试菜!”
斜对面卖酸辣粉的老周,本来都打算开口帮腔了,可这时候啊,他鼻子突然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甜香味儿。
他那挂在推车把手上的收音机里,正传出刘记者那清亮的声音呢:“……这道七星望月豆腐啊,是从那个小芳芳的化疗日记里来的……”
张阿姨瞅着电子屏上的画面,心里又惊又气的,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咋办才好了。
一怒之下,她就把手里的传单塞到章鱼小丸子的烤盘里去了。
张阿姨戴着的翡翠耳环呢,因为电子屏播放的信号干扰了它的监听功能,就发出那种特别刺耳的蜂鸣声。
这时候她才发现,美食街里所有的电子屏都在不停地循环播放食客的采访呢。
画面里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太太,举着CT片,哭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田老板背着芳芳去复诊的那天啊,那雨下得可大了,跟瓢泼似的。他护着孩子,自己全身都被淋得湿透透的,可他保温饭盒里的虾仁粥啊,愣是一滴都没洒出来!”
“您订的五百份诽谤传单到了啊。”一个穿着铆钉皮衣的小混混凑过来,还一脸邀功的样子呢,他怀里抱着的A4纸啊,散发着一股劣质油墨的难闻味道。
张阿姨二话不说,反手就把传单塞到章鱼小丸子烤盘里了。
这一下,窜起来的火苗把屋檐下的白鸽都给惊飞了。
田凌云这时候正在后厨调试液氮冷冻机呢,厨师老李突然拉着他就冲到落地窗前了。
美食街上,上百个外卖骑手一块儿把手机举起来,那手机屏幕拼在一块,就成了一个能流动的特别大的二维码。
扫这个二维码进去,是一帮当了十年老顾客弄的“食客联盟”论坛。
“上个月啊,我媳妇生孩子难产,流了好多血,多亏田老板大晚上开车去送血袋呢!”烧烤摊的老金对着首播镜头,把衣服一扯,胸口有一道像蜈蚣似的手术疤痕,“说田老板坑害孩子?哼,除非我老金烤羊肉串用的是老鼠肉!”
张阿姨穿着高跟鞋,鞋跟卡在排水渠的缝里了。
她瞅着自己花钱雇来的那几个托儿,被人群挤到外面去了。
卖凉茶的王婶冷不丁拿出个透明的密封袋,说:“大伙都来看看啊!这是芳芳化疗的时候画的食谱呢,孩子手上还扎着留置针头呢!”
天慢慢黑下来的时候,田凌云在消防通道那儿,抓到一个往调料罐里塞蟑螂的帮厨。
那个年轻人脖子后面的条形码纹身,在监控下面幽幽地闪着光,这纹身和张阿姨翡翠耳环内侧的防伪标识一模一样。
田凌云把一个蟑螂模样的分子料理塞到那个人口袋里,那蟑螂肚子里的芥末夹心正慢慢往外冒绿色的荧光呢。
这就是在警告张阿姨,让她知道后厨的事儿都被人掌握了。
等到最后一抹晚霞被智能玻璃幕墙给吸没了的时候,美食广场里突然这儿响一下、那儿响一下,都是消息提示音。
其实啊,在食客联盟反击的时候,张阿姨眼睛首眨巴,偷偷给供电局的表弟打电话呢。
这时候啊,张阿姨哆哆嗦嗦地把那个匿名群发的视频给点开了。
嘿,就瞧见她安插在供电局的表弟呢,正在剪一条电缆呢,视频上的水印显示啊,这是三个小时之前拍的。
“田老板!”刘记者啊,拿着那沾着金箔的麦克风就冲进后厨去了,“美食协会刚刚通知要给你颁……”话还没说完呢,整条街的灯一下子就暗了三秒。
备用电源刚启动的那一瞬间啊,所有人都瞅见张阿姨跌跌撞撞朝着配电室跑过去的背影了。
田凌云呢,把女儿缝在他衣领里的彩虹糖浆试管给摸了出来,就在那马上要开业的招牌的阴影里头轻轻晃悠着。
那玻璃幕墙啊,映出了对面写字楼天台的反光。
你说怪不怪,那把本来应该在江底淤泥里的消防斧,这时候正在某个人的貂绒围脖下面闪着寒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