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槌敲击木座的闷响在法庭回荡，田凌云的掌心被女儿塞进的糖纸烙得发烫。
他借着整理衬衫袖口的动作展开糖纸，冷链车卸货时间地点的蜡笔标记下，还歪歪扭扭画着三个火柴人——两个大人中间的小人儿头顶扎着蝴蝶结。
"审判长，我方申请提交补充证据。"王律师突然起身，黑色公文包金属扣弹开的脆响惊得前妻手包里的口红滚落在地。
他抽出的文件边缘泛着茶渍，正是半年前暴雨夜被污水泡烂的账本复印件，"这份经公证的银行流水显示，被告在婚姻存续期间通过境外空壳公司转移资产达西百七十万元。"
旁听席响起低语，张老板摸着下巴冲身边投资人点头："怪不得老田当初资金链断裂得蹊跷。"他特意提高的嗓门让前妻脖颈泛起不自然的红晕，镶钻美甲在被告席划出刺耳声响。
"反对！"奸夫的辩护律师扶了扶歪斜的眼镜，"这份文件......"
"请被告律师注意，您三天前才以'证据灭失'为由申请延期审理。"王律师将公证处的火漆印章转向陪审团，琥珀色封蜡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而这份文件是田芳芳小朋友在儿童医院做雾化时，用蜡笔在病历本背面复原的收支图表。"
投影幕布亮起的瞬间，旁听席传来压抑的惊呼。
泛黄的病历纸上，彩色蜡笔标注的现金流箭头精准指向某个巴拿马账户，卡通小鲸鱼吐出的水泡里写着前妻的英文名缩写。
陈医生扶了扶眼镜："这孩子每次雾化都抱着画本，说是在帮爸爸算账。"
田凌云喉结滚动，女儿化疗时苍白的笑脸和此刻泛着不正常潮红的面颊在眼前重叠。
他突然明白那些夜里，芳芳非要抱着计算器睡觉的真正原因——孩子早从大人们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真相。
"肃静！"法官敲槌的刹那，刘记者踩着细高跟旋风般冲进法庭。
她将沾着雨水的牛皮纸袋塞给法警，暗红色指甲在袋角按出月牙状凹痕。
王律师拆封时，两张游艇俱乐部的消费清单飘落在地，薄荷香湿巾订单时间正是冷链车失踪那晚。
"2023年8月15日凌晨两点，被告在码头私人游艇消费了十二瓶香槟。"王律师捻起湿巾包装，透明封膜上反光的条形码与芳芳彩虹桥画作上的银色涂改痕迹完全吻合，"而码头监控显示，当日凌晨冷链车卸货区有不明闪光——就像小朋友蜡笔画里表现的'银河洒在铁皮屋'。"
奸夫突然扯松领带，镶钻袖扣在桌面刮出刺耳声响："这些消费记录能说明什么？
难道喝香槟也犯法？"
"但搭配着冷媒添加剂喝就危险了。"王律师突然转向陪审团，从纸袋倒出个密封试管，淡蓝色液体在玻璃壁留下油性痕迹，"这是今早码头工人从被告游艇冷库提取的样本，与芳芳小朋友退烧药糖纸上残留的冷媒成分完全一致。"
旁听席炸开锅的瞬间，田凌云看见前妻的高跟鞋狠狠碾过奸夫的鳄鱼皮鞋尖。
她精心修饰的柳叶眉扭曲成两道黑刃："你当时说冷库租给海鲜商了！"
"安静！"法官第三次敲槌时，李警官突然从后排证人席站起身。
他深蓝制服肩章上的银星沾着窗外飘进的雨丝，腰间对讲机闪烁的绿灯与芳芳腕带监测仪同步明灭。
当他要开口时，法警腰间的金属探测仪突然集体发出蜂鸣——就像休庭前手铐的诡异共鸣。
李警官指节叩在证人席木栏上，金属表带撞出钟摆般的回响。
他掏出的透明证物袋里，半截断裂的翡翠镯子正卡在冷链车行车记录仪的内存卡上，翠色裂隙里渗着暗褐色的污渍。"今晨打捞队在江底淤泥中发现涉案车辆，记录仪最后影像显示——"他故意停顿，看着前妻精心保养的左手腕突然抽搐着缩进衣袖，"8月15日凌晨1点47分，戴这个镯子的手关闭了冷媒安全阀。"
旁听席后排传来塑料椅的吱呀声，刘记者肩头未干的雨衣还在滴水，她调整焦距时摄像机红灯正照在前妻空荡荡的腕间。
投影幕布亮起的瞬间，芳芳突然从证人休息椅上蹦下来，她的小皮鞋在地面敲出欢快的节奏："是妈妈的镯子呀！
爸爸你看，镯子裂开的地方和我的彩虹桥一模一样！"
监控画面里，戴着翡翠镯子的手正在操作台输入密码。
当冷媒数值飙红的警报响起时，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按下静音键。
王律师适时举起平板电脑："对比田芳芳小朋友住院期间的手绘日记，8月15日凌晨她画的噩梦场景中，确实有'妈妈手镯变成毒蛇'的涂鸦。"
"这不能作为......"奸夫的辩护律师刚要起身，法警腰间突然传来刺耳的电流声。
李警官腰间的对讲机绿灯疯狂闪烁，混着江涛声的男声炸响在法庭："报告！
冷链车驾驶座提取到半枚带血迹的指纹，与被告右手拇指完全吻合！"
前妻的香奈儿外套肩头突然滑落，露出锁骨处未愈的抓痕。
张老板嗤笑着对陪审团努嘴："上个月慈善晚宴，她可是说这伤是抱流浪猫被抓的。"几个陪审员交换着眼神，中年女教师模样的那位正在笔记本上用力划下感叹号。
法官翻阅新证据时，窗外的暴雨突然转为冰雹。
拇指大的冰粒砸在法庭彩绘玻璃上，恰似芳芳化疗时滚落床底的玻璃弹珠声。
奸夫突然扯着领带嘶吼："都是这女人逼我的！
她说冷媒泄漏顶多让老田食物中毒......"
"你闭嘴！"前妻的高跟鞋重重踹在被告席挡板，鞋跟装饰的水钻崩落在证人席前。
她精心打理的卷发垂下一绺，随剧烈喘息扫过泛青的眼窝："当初往孩子雾化器里掺安定剂的可是你！
说什么'让那小拖油瓶睡死就不会乱画画了'......"
法警冲上来制止时，王律师慢条斯理地展开张泛黄的画纸。
蜡笔画上的魔鬼长着奸夫的三角眼，正往粉色雾化器里倒绿色液体。
陈医生突然举手："患儿8月20日的血检报告确实显示异常安定成分，与被告任职药企生产的特殊药剂相符。"
田凌云感觉掌心的糖纸快要嵌进肉里。
他想起那个暴雨夜，芳芳攥着雾化面罩哭喊"药药好苦"，自己还以为是孩子耍性子——原来那些草莓味的雾气里藏着淬毒的蜜糖。
"鉴于案情重大，本庭宣布休庭三日。"法官的槌声与惊雷同时炸响时，刘记者镜头正好捕捉到前妻弯腰捡鞋跟的瞬间——她后颈处未擦净的防晒霜下，隐约露出块暗红色胎记，与冷链车坐垫上提取的皮屑组织完全吻合。
暴雨冲刷着法院台阶，田凌云把女儿举过水洼。
芳芳忽然趴在他耳边小声说："爸爸，坏人阿姨捡鞋跟的时候，往那个叔叔手里塞了张餐巾纸哦。"她呼出的热气呵在耳垂，和半年前发现账本秘密时一样滚烫。
隔着雨幕，王律师的黑伞突然倾向李警官。
两人低头查看手机时，屏幕蓝光映亮伞沿坠落的雨珠——某艘巴拿马籍货轮正缓缓驶离江城港，而海关记录显示，船上某个冷冻柜的租赁方正是奸夫控股的空壳公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