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千古罪人
武库司郎中是个干瘦老头，姓周，此刻脸色比杨洛还难看。
看到杨洛递过来的强弩和短刀，他眼皮狂跳，拿起一把强弩翻来覆去地看，手指颤抖地摸索着弩臂内侧一处极不起眼的凹刻标记。
“这...这不可能！” 周郎中声音都变了调，额角冷汗涔涔，“这标记...是军器监‘甲字三号坊’去年年底封存的一批‘残次品’！兵部有记录，因弩机簧片易断裂，已全部登记造册，封存于西山大库！怎么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还成了刺杀谢尚书的凶器？！”
杨洛心头雪亮，果然！问题出在内部，“残次品”？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这分明是监守自盗，利用报废名录洗白军械，再偷运出去！
“周大人，”杨洛声音低沉：“西山大库的封存记录，经手人是谁？钥匙谁掌管？封存后，有谁去‘检查’过这批‘残次品’？还有，兵部武库司的调拨记录，最近三个月，有谁动过‘甲字三号坊’的档案？”
一连串的问题砸得周郎中头晕眼花，他慌忙翻找卷宗，手指哆嗦着：“记录是库大使王德禄签的封存单...钥匙归库大使和司库副使两人共管...检查？没有例行检查记录...至于档案...”
他猛地抽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翻到某一页，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三...三个月前，兵部侍郎曹斌曹大人...以‘核查历年军械损耗’为由，调阅过‘甲字三号坊’近三年的所有卷宗！整整借阅了五日！”
“曹斌？！”杨洛眼中寒光爆射，兵部侍郎，正四品大员，此人并非皇后嫡系，也不是郑谢一党，平日里低调得很，没想到竟藏得如此之深！是常巾显的人？还是宋人买通的棋子？
“查封曹斌府邸！控制其本人及所有亲信！搜查一切往来信件、账目！特别是与南城码头、宋人商队有关的！”杨洛对随行的金吾卫校尉厉声下令，“还有那个库大使王德禄、司库副使，一并拿下！严加审讯！”
“是！”校尉领命，带人如狼似虎般冲了出去。
杨洛走出武库司，冰冷的空气让他头脑更加清醒，线索仿佛藤蔓，正迅速缠绕向核心——常巾显、葬花阁、宋人、兵部内鬼！
然而，时间只剩下两天半！宋使的外交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皇后的耐心也绝非无限。
刚回杨府，凳子还没坐热，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
“杨洛！杨洛你给我出来！” 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穿透房门，他身后还跟着两名身着大宋使团服饰、神色倨傲的护卫。
接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就一把推开阻拦的家仆，冲进书房，指着杨洛的鼻子，唾沫横飞：“杨大人！你好大的官威啊！宋使正使亲自到礼部衙门问罪了，人，你到底放不放？国书你看到了！再不把人交出来，赔礼道歉，宋使即刻启程回国！战端一开，你就是千古罪人，你担待得起吗？！”
这老头杨洛也认识，正是礼部尚书陈仕贤，却是礼部侍郎顾延舟觉得自己没那个胆子上门找杨洛的麻烦，于是就抬出了老上司帮忙。
杨洛端坐不动，眼皮都没抬一下，慢条斯理地拿起桌上温热的茶盏，吹了吹浮沫，抿了一口，这无视的态度，更让陈仕贤火冒三丈。
“杨洛！你聋了吗？！本官在跟你说话！” 陈仕贤几乎要跳脚。
“陈尚书，”杨洛终于放下茶盏，声音平静得可怕，“你口口声声战端战端，本官倒要问你，我大魏的户部尚书，国之柱石，昨夜在皇城根下被刺客毒杀，尸骨未寒！刺客使用的凶器、毒药，藏匿的地点，皆与你口中‘被污蔑’的宋人商队有关！更有兵部封存军械离奇流出，成了叛贼凶器！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你不思为国锄奸，揪出幕后黑手，反倒在此替可能包藏祸心、意图颠覆我大魏的贼人张目，逼迫本官放人？”
他猛地站起身，气势陡然拔高，声如雷霆：
“陈仕贤！你究竟是礼部的尚书，还是他大宋的尚书？！你怕宋使回国引发战端？本官告诉你，若放走这些可能通敌叛国、刺杀重臣的嫌犯，才是真正的引狼入室，自毁长城！到时候战端因你而起，你才是那遗臭万年的千古罪人！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你...你...强词夺理！血口喷人！”陈仕贤被杨洛的气势和诛心之语怼得面红耳赤，浑身发抖，指着杨洛的手指哆嗦着，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身后的宋人护卫眼神也闪烁起来，显然被杨洛的强硬和列举的“铁证”震慑。
“送客！”杨洛大手一挥，对门口的金吾卫喝道，“陈尚书忧心国事，心神激荡，送他回礼部衙门静养！至于宋使的护卫……”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两个宋人，“回去告诉你们正使，人，本官会好好‘招待’，死不了！但在我大魏刑律之下，真相查明之前，谁也带不走！让他稍安勿躁，静候佳音！若再无理取闹，干扰办案，休怪本官以‘妨碍公务、包庇嫌犯’论处！送出去！”
“是！”金吾卫甲胄铿锵，上前一步，气势逼人。
陈仕贤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被金吾卫“客气”地“请”了出去。
那两个宋人护卫脸色难看，却不敢在杨家放肆，只能悻悻跟着离开。
书房内恢复了安静。杨洛揉了揉刺痛的肋下，眉头紧锁，怼走陈仕贤只是权宜之计，宋使绝不会善罢甘休，皇后的压力只会越来越大，他要加快动作了。
“小少爷！柳青姑娘有急事求见！” 一名家仆匆匆来报。
“让她进来！”
柳青快步进来，脸色带着一丝激动和紧张，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杨大人，有发现！我按你吩咐，查那宫廷特制‘雪肌香’胭脂的流向，重点盯了凝香斋和几个黑市贩子，你猜怎么着？就在昨天，凝香斋的账房先生，突然暴毙家中，说是急症！但我买通了他邻居家的小丫头，那丫头说，前天晚上，她看到有个穿着宫里内侍衣服、但帽檐压得很低的人，鬼鬼祟祟进了账房先生的家，那人离开后没多久，账房先生家就传出哭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