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的腐土在军靴下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我攥紧老张头的铜钱剑穗,耳蜗里灌满青铜铃的震颤。月光照亮前方成片的活桩林,每截树桩年轮中央都钉着具蜷缩的童尸,他们的太阳穴插着刻有"水官祭"的青铜钉。
铜钱剑穗突然绷首如指针,引我走向最大的槐树桩。树心空洞里塞着个防水匣,内藏十二张泛黄的契约书——祖父与日军签署的《镇河协议》原件,条款中明确要求苏氏每代需献祭一名庚辰年五月初五午时生人。我摸着自己发烫的胎记,终于明白这烙印不是诅咒,而是待宰羔羊的标记。
"戌时三刻..."小林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他半个身子己化作青铜骨架,残存的面部皮肤下爬满梅花钱状菌丝,"该完成最后的换命了。"他胸腔弹射出缠满符咒的铁链,精准勾住我的脚踝。
乱葬岗所有青铜铃同时炸响,我被拖向中央祭坛时,瞥见树桩年轮开始逆向旋转。童尸们齐刷刷抬头,黑洞洞的眼眶里钻出熟悉的槐木根须——与殡仪馆尸变时出现的根系同源。当后背撞上祭坛的青铜柱时,十二具铁棺破土而出,棺盖缝隙渗出沥青状物质,在空中凝成祖父的虚影。
"用你的血启动往生阵,"虚影指向祭坛凹槽,"苏家欠的债该清了。"我反手将铜钱剑刺入青铜柱,剑身触到阴刻符文的瞬间,殡仪馆找到的相机突然自动过片,最后一张未冲印的胶片显影:1943年的祭坛上,祖父正将青铜钉按进婴儿颅骨——那孩子后颈的梅花胎记正与我锁骨处的烙印重叠。
小林趁机将契约书按进我淌血的掌心,羊皮纸上的生辰八字开始蠕动。当第一个字符渗入皮肤时,整座乱葬岗的地面化为流沙,无数缠着青铜锁链的骸骨破土而出。我摸出化妆镜折射月光,光束扫过之处,铁棺表面浮现出用尸油绘制的爆破符。
"老张头教过我这个!"我嘶吼着扯断铜钱剑穗,沾血的铜币如飞镖般射向铁棺符眼。连环爆鸣声中,小林突然挡在最后一口铁棺前,残存的右手死死攥住棺钉:"当年你祖父把我做成活桩时...也下着这样的暴雨..."他体内的槐木根系突然反向生长,将铁棺锁链绞成碎末。
祭坛在爆炸冲击波中崩塌,我坠入流沙坑时抓住块界碑残片。昭和十七年的字迹在血污中扭曲,碑底暗格弹出支注射器,内盛的墨绿色液体与日军实验记录中的"式神液"完全一致。当针头刺入胎记瞬间,整座乱葬岗的青铜铃集体哑声,所有槐木根须如遭雷击般碳化。
黎明撕开雨幕时,我跪在祭坛废墟里,看着契约书在掌心化为飞灰。小林仅剩的青铜骨架摆出盘坐姿势,心口插着那枚"丙戌"铜牌。老张头的铜钱剑穗缠在腕间,末端系着从铁棺灰烬中找到的胶卷——最后定格画面显示,黄河滩十二具铁棺的埋藏点,正对应苏氏宗祠地下密室的星芒阵图。
殡仪馆方向传来救护车的嗡鸣,我踉跄着走向公路时,后视镜映出乱葬岗最后的异象:所有童尸的青铜钉自动脱落,他们的魂魄在晨光中化作槐花瓣消散。锁骨处的胎记褪成淡粉色,掌纹里的梅花钱图案却愈发清晰——这或许就是与邪物共生的代价
(眉心劫 )
化妆刷掉进防腐液时,我听见眉心传来声模糊的叹息。更衣室镜面突然结霜,映出的倒影右眼是琥珀色,左眼却是苏墨特有的烟灰色。实习生小吴惊恐地指着我的额头:"苏姐...你这里在渗血珠..."
冰柜区传来熟悉的青铜铃震颤,我冲过去时13号柜门正在高频震动。当指尖触到柜体,眉心骤然剧痛,苏墨清冷的声音首接在颅腔炸响:"戌时三刻,别开此柜!"这是我成为守棺人后,第一次清醒地感知到他的存在。
"你在哪里?"我对着冷藏室的白雾低吼,呼出的热气在玻璃门凝成梅花钱图案。后颈的青铜棺烙印突然与眉心产生共鸣,刺痛中看到段记忆碎片:乱葬岗爆炸瞬间,苏墨的残魂化作青光钻入我胎记。
实习生小吴的尖叫打断回溯,他手里的遗体登记册正在渗血。最新接收的溺亡女尸照片上,眉心赫然点着与我相同的朱砂痣。当我们掀开裹尸布,尸体左眼突然变成烟灰色,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吐出苏墨的声音:"祠堂...井底..."
解剖刀挑开女尸胸腔时,小林残破的笔记本从通风管掉落。最后一页潦草写着:"苏氏守魂术,以活人为棺,藏魂于祖窍..." 血迹斑驳的"祖窍"二字被圈出,旁边画着眉心剖面图。
更衣室挂钟停摆在03:21,镜面浮现出苏墨半透明的身影。他指尖点着我额头:"那晚你引爆镇物时,我的魂魄被震入你灵台。" 虚影突然扭曲,"但祠堂井里的东西在吞噬魂力..."
殡仪馆突然断电,应急灯照亮走廊里爬行的水渍。我跟着水迹来到焚化间,发现老张头的铜钱剑插在骨灰装卸口。剑穗所指的方位,积灰的控制面板上留着个带血指印——指纹与苏墨七年前失踪时留档的完全一致。
"别信那些契约..." 苏墨的声音忽远忽近,我太阳穴突突跳动。掀开装卸口的铁板,下面压着本被福尔马林泡涨的解剖记录,1943年的尸检照片显示:苏氏某先祖遗体眉心被植入青铜钉,钉头刻着与我现在朱砂痣相同的符咒。
冷藏室传来冰柜集体弹开的巨响,我握紧铜钱剑冲进去时,十三具尸体整齐端坐。他们同时转头露出眉心的血洞,异口同声道:"时辰到了..." 我眉心的朱砂痣突然灼烧,苏墨厉喝在颅腔炸响:"闭眼!"
黑暗中有冰凉手掌覆上我眼皮,再睁眼时,所有尸体眉心插着槐木钉。我的倒影在冰柜门上分裂成两个——苏墨的虚影正从背后环抱着我,双手交叠处捏着块青铜镜碎片,映出祠堂古井里翻涌的沥青状物质。
"他们在用你的肉身养魂,"苏墨的声音透着疲惫,"每当我清醒片刻,井底就..." 话音未落,我左眼突然剧痛,角膜上浮现出青铜棺椁的倒影。更衣室传来重物倒地声,小吴的遗体躺在血泊里,眉心插着枚刻"丙戌"的青铜钉。
电子钟跳出03:21时,我对着监控镜头掀开刘海。屏幕里的影像延迟三秒后,清晰显示出我额间有双半透明的手正在结印——那是苏墨在调动最后魂力,而井底的黑暗正顺着我们血脉链接疯狂上涌...